女性解放家務不代表可以卸責

by 東方既白

家庭乃人類社會最基礎的單位，家務勞動的性別分工本是世界文明的普遍現象，源流甚至可上溯到古代氏族部落：男子作戰、漁獵、獲取食物原料、製作工具；婦女持家、備製食物和衣服。男女分別為各自活動領域的主人，男子是森林中的主人，婦女則是家裡的主人。「男獵女織」、「男主外，女主內」是一種歷史最悠久的分工。

然而人類文明發展，近代有馬克思主義信徒（恩格斯、列寧、托洛斯基等）及現代女權運動者，視「家務勞動」（domestic labour）為一種女性遭逢的經濟壓迫，其方式乃透過將婦女排除於社會生產之外，其中一項最核心的辯論，便是談及家務勞動的工資給付。家務勞動相對於為資本進行的雇傭勞動生產關係，它與工資勞動的不同，除了表現在它非「雇傭關係」之外，家務勞動不能構成生產方式，係在於它的生產關係沒有自我再生產的能力，而其特性是在家庭內部生產供生產者家庭成員直接消費的使用價值，它最終生產的效益是有助於勞動力的再生產。也就是說，每位生產者一旦離開生產線後，總要回歸家庭內部得以休息並儲備來日的生產力，而為日後的生產提供源源不絕的勞動力，也必須通過家庭內部的生養得以達成。

男理性、女感性的刻板角色支配今日的性別秩序

有台灣研究指出，家務勞動負擔的女性化，是一種由男性父權主導的性別體制產物，在這種性別體制中，男性和女性分別被賦予不同的社會角色。男性的角色被看作是「工具性、理性或公共性」的，理應承擔「養家糊口」的責任，角色履行的好壞乃通過家庭以外的事業和功績來證明。而女性角色則被看作是「情感性、感性或私人性」的，應該承當「相夫教子」的義務，其角色的履行係透過家庭內部的和諧美滿來體現。我們不清楚這種性別角色和性別體制的絕對起點，但是我們卻知道它構成一種支配今日性別秩序的傳統。

此份社會學研究報告同時指出，臺灣的家務分工仍維持明顯「男人的」、「女人的」家事區隔；需要持久、經常性心力付出的勞動，如：照顧嬰幼兒老人、洗衣服、買菜、烹飪主要是太太的工作，而先生則負責非經常性、並不耗時、甚至可由他人代勞的工作，如：家中的修繕。這種看似發揮各人所長的家務分工，在本質上就是不公平的分配。而男性也同樣受此父權宰制的壓迫，若有男性希望專職從事家務勞動或子女養成的工作時，總遭受異樣的質疑眼光及無形壓力。

全職博士生兼職爸爸

在我修讀博士學位期間，兩個孩子相繼出世，角色一下由全職學生轉換為兼職父親，實為難得的人生體驗，實際上照顧孩子可是24小時全年無休的無給職。好在，不同於朝九晚五的生活，我大部分在家工作、修讀的時間分配，或許也是陪伴孩子成長的最佳時機，日後有了全職工作，如此的親子時光亦無法重溫。可慶幸的，在我周遭也有許多男性的學術先進、夥伴，同樣亦經歷過這段時光，有許多「爸爸經」可供分享交換。

女性在家庭地位上的轉變，可能源自幼年養成教育中，越來越多家長鼓勵對功利主義的追求，進而忽視家務勞動的訓練。加以這一代人生活型態改變，外食及冷凍（微波）食品普及，三、兩步即唾手可得的便利超商……如此現代生活的便利性，同時亦養成許多年輕父母對於烹飪的惰性，縱使擁有一手好廚藝，也可能成為工作閒暇、附庸風雅的活動；而社區保母系統的健全，同時更提供職業婦女、雙薪家庭隨時方便「託孤」。

在未來文明發展、兩性平權的社會中，女性在操持家務上一手包辦的「傳統」，正急遽面臨消逝與轉變，這意味著男性在家務勞動上得自立自強；也許印象中「常年在外、勞苦奔波」的父親，以及「劬勞雊養、任勞任怨」的母親形象未來再不多見（或許角色相反！），那麼為了維持家庭功能的運作正常，除依靠上一代還願意繼續付出照顧心力，或很強的經濟基礎（將家務勞動一概外包）之外，在我們這一代男女雙方的「互補及身兼」似乎成為必然。

女性自家務勞動解放但不是卸責

家事本非女性的專利，男性在體力上、細心程度上，都可悠然地從事家務勞動，甚至有聲有色、不遑多讓，只不過在耐受性上也許不如女性。有一老派說法是女性在婚後「自然會做家事」，同樣是將家事責任落在女性肩頭，而這或許是在家庭生活中與另一半不斷磨合的結果，或為擔負下一代養育而漸漸磨練、不得不為的使命感催化。我們知道在幼童成長階段的行為養成，皆需有一模仿學習的對象，此範本最直接地來自父母親的身教，若我們不鼓勵、不親手參與，那麼下一代對家事勞動萌發陌生感也是理所當然。

總的說來，對於家事外包或將女性自家務勞動中解放，我以男性立場絕對舉雙手贊成，然而這不代表女性可從家事裡完全卸責，而是意味兩性在共同操持家務及規畫經濟預算上，可以更聰明行事；懂得適時休息、也要適當找人求助，充分運用手上資源，過更幸福快樂的家庭生活。

（作者為交通大學博士生，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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