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輔大灰姑娘事件中,我們看見了甚麼?

by Gladys Wu

近日鬧得沸沸揚揚的性別議題,便是輔仁大學性侵案處理爭議以及女宿舍宵禁抗爭。這兩件看似不同事件,追根究柢可以看出「責怪受害者」的迷思,將事件的發生歸諸於受害者一方,並且開始在其身上找尋原因。以「保護安全」為名,社會集體對女體的馴化,直接投射且質疑大學校園性侵害受害者是否酒後亂性、是否情慾流動、女宿住民是否晚歸,這種集體規訓卻不曾發生在男性身上,毫無疑問是性別歧視意識。針對輔大女宿抗議宵禁事件的各方言論稍作整理,同時對謬誤言論提出個人反思。

輔大灰姑娘絕食抗議四大訴求,均獲得校方正面回應。取自輔大灰姑娘臉書
輔大灰姑娘絕食抗議四大訴求,均獲得校方正面回應。取自輔大灰姑娘臉書

我們都在丟著無形的石頭?別再責怪受害者(Blame the Victim)

5月30 日(2016)起臉書社團輔大灰姑娘以輔大學生會長為領頭,發起絕食行動,抗議長年陳規、性別不平等的女宿舍制度。並指出校方在男女宿舍的管理上有著天壤之別,相對保守的女生宿舍,似乎暗指女性做為被保護者的角色。校方此舉也已違反性別平等教育法第14條第1項規定,卻因教育部以「大學自治」之稱,讓此制度凌駕於性平教育法之上,教育部行政怠惰,忽視本身肩負落實法令、監督大專院校制度的責任。

透過責怪受害者,迴避問題的根本,我們便可以成為無關的他者,彷彿自己因為沒有這些因子,就可以免於受害。我們只要不要晚歸、不要穿著暴露「也許」性侵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機會就會降低。在性侵案件中,我們習慣將受害者開腸剖肚、分析一番,是不是因為晚歸、穿著暴露或是酒後亂性而引發他人慾望?我們因為害怕「不好的事情」發生,總有諸多的安全考量之下,先預設某一族群容易受害,再將權威加諸在他們身上,試圖以「保護」作為一種限制他人自由的理由。而當這群人拒絕這些莫須有的「保護」時,旁邊的人或說:「若你不聽從這些指示那就太危險了,到時發生『不好的事情』我們可無法負責。」因此我們逐漸將這些「潛在的」受害者,關進大牢之中。女性難道不能對這些加強的「保護」說不嗎?(見  體制的共謀:誰遮住受害者的嘴?

又有另一派聲音,看似是以對立的角度,諷刺地提出:「將男性集體控管,那不是更安全?」不過,那些潛在的加害者可能是誰?我們應該要對任何人進行任何預防性的措施嗎?將可能犯罪的角色歸於「男性」,這樣也陷入了汙名化的謬誤當中,無來由的二元式思考也將延續性/別對立,同樣也是一種粉飾太平的表面和平。我們不應該因為無來由恐懼而陷入了錯誤的歸因當中,也不應該以任何莫須有的罪名將任何人陷入種種不明的限制之中(見  監禁男性也無法保障女性安全

大學生學習目標,究竟是「服膺於權威」還是「獨立思考」?

從先前全國高中制服解禁後,社會上就不斷談著學生應有的樣貌和學生的主體性。開放與自由是不是會抹滅了某種群體的認同?抑或是這僅是掌握權力者對於他者的想像?然而,這些真的是學生應受的嗎?除此之外,那些口口聲聲說著「不爽不要住」的那些人,是否遺忘了社會上有一群人因階級問題,是沒有能力「不爽」的、沒有能力選擇的(見 誰被囚禁──灰姑娘就是階級問題)。校方設立宿舍難道是為了方便管控女學生?我們要學生學習的究竟是「服膺於權威」還是「獨立思考」?

在女宿舍廢宵禁事件發生後,也有部分人認為,這僅是契約關係,女學生們若不服大可以在外租房子。或者是說,那今天基於「安全層面」將男女宿舍都施予宵禁制度,是不是就沒甚麼好吵的?

人們將學生視為無法照顧自己、無法為自己負責的幼體,並將這些可能發生的壞事作為管束的前提,家長和校方沆瀣一氣,成為至高無上家父長的姿態。在絕食起初要求學生禁聲,然而,在絕食之前對女宿舍宵禁的抗爭已長達七年,學校是否曾經展開「對話」?還是僅是以「摸頭」安撫處理?大學之中的宿舍不像是單純房東與房客的租賃關係,宿舍在博雅教育中扮演的角色是遠遠超過於單純生活寢居的空間,那更是一個學生在學習打理生活、人際、政治、溝通討論的場域,是學生作為出社會之前的預備。

解除宵禁與人身安全不是二元思考,透過學生自治充分對話

在絕食行動後,輔大校務會議表決全面廢除宵禁以及實行學生自治。其實,這套性別不平等的機制已經違反性別平等教育法,但校長於校務會議上是以「尊重民主」作為妥協。事到如今,輔大的女宿事件已是階段性的進展,但仍可以看到部分學校也有相同的問題,並且,只要沒有人以激進的行動抗爭,校方似乎就仍抓著這一條不合時宜的性別歧視制度不放。尤美女立委於6月3日質詢中提到,根據「大學學生權利調查評鑑小組」2012年公布的調查,有八成大專院校的女生宿舍都設有門禁。但在此同時,男生宿舍卻早已解除門禁。從此可看來,教育部身為主管單位卻放任不管,其行政疏失與草率是眾人不可忽視的。

如今,事件看似告一段落,心中好奇難道沒有另一派聲音出來發聲之時,便看見輔大女宿團體自治會對於女宿事件近乎相反意見的回應,以「刷卡機只認卡不認人」、「不要成為某些人的過境旅館」、「宵禁讓我們保有安寧,不是每個人都在課堂上睡覺」、「女宿幹部自治問題」。然而,這些疑慮似乎都不能構成宵禁的合理性,難不成,在男生宿舍那一端這些問題就不成問題了嗎?這些問題是否有直接的連結?除此之外,更以極為嚴重的滑坡謬誤,將解除宵禁與「性解放」畫上等號,試圖誤人視聽。先排除掉網友對於輔大女宿團體自治會有幕後黑手、宗教操作的種種質疑,這些不同的聲音,相信仍存在於女生宿舍的居民當中,要如何在安全與自由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更是學生自治需要存在的理由,也就是透過不斷的溝通達成共識,而非單純的服膺於權威,永遠等著被人保護與支配。期望能有一天,我們能不需要透過傷害身體的方式,便能讓人聽見,我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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