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孕母潛在的激進性格
by 陳美華
代理孕母對女性主義者而言，絕非一道簡單的是非題，因為不論支持或反對開放代理孕母都無法真正解決社會中盤根錯結的性別歧視。
在積極擁護代理孕母的陣營中，確實充滿了異性戀家庭主義色彩，這些論述包括：「我們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小孩」、「有了小孩，人生才能美滿」、「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等等。同時，多數從事人工生殖手術受孕的夫婦，試圖一舉得男，而“順便”要求醫生作胚胎性別篩檢的行為更是婦運長期來不斷批判的。
這種濃厚的異性戀家庭主義色彩，在衛生署提出來的草案中更是清楚，諸如：
- 漠視單身不婚者及同志的生殖需求，限制已婚夫妻始能尋求代理孕母。
- 代理孕母是少數人的特權，嚴格限制只有先天性無子宮或子宮因病切除者。
- 複製處女情結，限有婚姻經驗且育有子女者始能代孕。
- 丈夫同意條款，代理孕母若有配偶須一同簽訂代孕契約。
- 複製母性神話，代理孕母只能領取營養費無酬演出等等。
另一方面，堅決反對代理孕母開放，不僅無法和不孕婦女及代孕者對話，也同樣無法解決問題，因為已經有太多人在法令還沒有開放前偷跑。代理孕母地下化的結果，屈居經濟弱勢的代孕者無疑將成為最易受剝削的一群。
代理孕母合法化除了可以消極的避免地下化，試圖讓不孕夫妻與代孕者雙方權利義務得以清楚的規範之外，代理孕母其實還是有它顛覆父權的潛在能量。代理孕母的開放無疑將衝擊到傳統的母職觀念。未來母親將有很多不同的層次，有卵子媽媽、孕育媽媽、法律上的媽之外，可能還有奶媽、二媽等等。傳統上母親花大半輩子同時提供卵子、又孕、又養的三合一母職觀念，不僅耗費多數女性精力，甚至被視為女人的天職。而主流社會對這種三合一母親的關愛，莫過於在母親節時輕輕地說一聲，「母親，您好偉大！」
其次，代理孕母的開放也將使主流社會真正認清女人從事生殖、家務等再生產勞動的代價。主流社會總是把女人懷孕、生產，養育小孩，辛勤持家視為理所當然。如今代理孕母的出現我們才真正看清楚懷孕其實是一個極為艱辛的再生產勞動。因此，即使在反對開放代理孕母的陣營，也沒有人認為叫代孕者無酬演出是可以接受的。
代理孕母具有顛覆父權的潛力，但作為一種先進的生殖科技卻也充滿了男性科學界的性別盲點。這些喜歡「超越」自然的科學家實在沒有創意，充其量他們只能在女人身上想辦法解決不孕的問題，卻從來沒有想到如何發展高科技讓男人也能生育。
代理孕母就是這樣一個讓婦運無法清清爽爽地面對的高科技。因此，與其高舉堅決反對的大旗，不如不斷地批判人工生殖科技所包藏的父權意識型態，並認真的面對不孕婦女——那群我們不曾認真面對過的女人——的生殖需求。
（作者為中山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