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數年在夫家,單數年在娘家
by 許淑屏採訪整理
一個嚴寒的午後,幾位單親媽媽剛上完一堂小型成長團體課程,一邊協助機構收拾東西,一邊輕鬆的閒聊著過年的話題,很快的,三、四個單媽就約好了一起帶著孩子去那家折扣最多的餐廳吃年夜飯,她們看見曉维在一旁沉默不語,就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曉維報以甜甜的一笑,搖搖頭,很高興的說道:
「女兒跟女婿要和我一起過年。」
「哦?他們要回來呀?」
「還是你去古坑?」
「什麼時候?大年夜噢?」
大家在成長課程裡都分享了生命故事,知道曉維有個無話不談的貼心女兒,兩三年前移居到雲林古坑去了。曉維現在一個人住,顯得形單影隻,尤其在團圓氣氛濃厚的年節,別的單媽姊妹多半會和孩子、父母一起過節,曉維的女兒嫁那麼遠,曉維一個人,感覺更孤單了。現在聽到曉維說女兒要帶著女婿陪她一起過年,單媽姊妹們不禁好奇的湊了過來,問東問西。
曉維看著她們興致高昂的表情,索性細細說起原委。
琦琦當初要到古坑,我很不贊成!那麼遠,交通也不是很方便,萬一我生重病或有個急事怎麼辦?可是她和女婿戀愛很多年了,女婿家人也很疼琦琦,還有個阿祖,就是女婿的曾祖父,急著要看曾孫成婚,我們雙方討論了很久,達成一些共識,琦琦就「嫁」過去了。
他們知道琦琦在很小的時候爸爸殉職,我含辛茹苦把琦琦帶大,琦琦「嫁」過去就剩我一個人過日子了,所以女婿還滿貼心的,常跟女兒打電話來噓寒問暖,親家也對琦琦很好。光就這幾點來看,我想我該心滿意足了。
可是,琦琦婚後的第一個年夜,我就跨不過面對孤單的門檻,哭了一個晚上!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孤零零的上班、回家,只要琦琦過的好我就沒問題。可是,在大年夜那晚,我下班後走在空寂、黑暗又濕冷的馬路上,兩旁住家的燈火顯得特別明亮溫暖,卻沒有一點光亮是為我而點亮的,沒有任何明亮溫馨跟我有關係,我好像被全世界的人遺棄了,我覺得自己被推到地球的邊緣,馬上就要被巨大的黑暗吞歿了!
踉蹌回到家,燈也沒開,我倒在沙發上放聲大哭,所有的孤獨、寂寞和恐懼,隨著淚水和哭嚎聲全部傾倒出來……在那一刻,我才驚然發現自己的孤單感是那麼強烈!
女兒吃完年夜飯打電話來,我把滄涼的感受告訴她,而且坦白承認自己的現在非常的沮喪和恐懼。我堅定的跟女兒說:
「媽媽過年也需要有親人啊!」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女兒帶著女婿出現在我的門口,他們徹夜開車趕了過來!
從那一次起,我和女兒跟親家討論,訂了一個年節一起歡度的方式:雙數年女兒和女婿接我去古坑過節、過年,我住在民宿或飯店,跟親家一起瀏覽中台灣的美景。單數年女兒、女婿來我這邊過節、過年,我幫他們訂民宿或飯店,也邀親家來玩。
今年是雙數年,女兒和女婿除夕早上就會來接我去古坑。我已經把相機準備好了,帶著度假的心情期待著過年!」
幾個深有同感的單媽姊妹聽得紅了眼眶;其他夥伴爭相訴說自己的感想:
「哇,這才是幸福人生啊!」
「看到沒有?快樂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對呀,幸福要靠自己去追尋。」
曉維喝了些水,先前喉頭哽咽的感覺被溫暖微甘的水沖掉了。她接著說:
「我覺得我們女人太隱忍了,到底還要憋到什麼程度?長久以來,我們寧願把自己切身的感受和需求深深藏在心裡,也不肯說出來讓家人和關心的人知道,兩邊猜過來怪過去的,關係就愈來愈僵了!女人要把心裡的感覺和需求具體的說出來,愛妳和關心你的人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互動啊!」
在場的夥伴幾乎全都點頭認同。
「我們過得不好、不快樂,其實不是別人的責任,也不是命運作祟或老天爺欺負我們,而是我們自己的責任,是我們不肯去面對真實的自己,不去愛自己,也不跟別人溝通,才造成我們的不幸福,這是不對的喔!」
曉維愈說愈激動:
「誰叫我們忍的?還不是我們自己?!這些痛苦的隱忍和哀怨,會往內傷到自己的情緒和身體,讓自己很沮喪很不健康,也傷害了這得來不易、值得珍惜的關係啊,包括跟親人的關係、跟朋友的關係,甚至連只是擦身而過一面之緣的人,關係都會受影響。」
曉維心中對這些夥伴充滿了愛、關心和殷切的期盼,她多麼希望單媽們能了解自己悲傷沮喪的源頭是什麼,然後果斷、主動的解開這個結;一個人的力量如果不夠,就勇敢求助。但願這些女人都能在新的一年脫胎換骨,積極的為自己開創快樂豐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