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科威特(下)

by Emma

凌晨時分抵達科威特,隔天科威特志工協會秘書長Tarek邀請成員共進午餐,在餐桌上他談到:「科威特的石油儲量高達940億桶,約為世界總儲量的10% 。石油、天然氣工業為國民經濟的支柱,其產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45%,出口貿易的92%,創造政府收入的75%。」但危機也隨之而來,1990年8月2日,科威特被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由於軍事抵抗能力太低而迅速淪陷,當時的伊拉克總統薩達姆宣布「科威特成為伊拉克的一個省」。

參訪環保公園。背景是用電路板製成蒙娜麗莎的微笑。Emma提供
參訪環保公園。背景是用電路板製成蒙娜麗莎的微笑。Emma提供

走過政治風雨

當台灣的NGO成員們站在當時科威特被伊拉克攻打的藏身之處,整棟建築稱不上付之一炬,但也已搖搖欲墜,牆壁上彈痕累累。科威特政府將這棟建築物保留下來,並在一旁建設紀念館,作為歷史的負面教材,也用來警惕後人需振作復國。

1990年在聯合國譴責下,由英美兩國為首的聯軍採取的「沙漠風暴行動」,在短短數月的戰鬥後,伊拉克軍隊被驅逐出科威特。1991年3月6日,波斯灣戰爭結束,科威特埃米爾賈比爾等政府官員返回科威特本土。科威特志工協會秘書長Tarek緊接著說:「現在科威特人知道石油總有一天會乾枯,大批國人轉往東歐各地炒房地產,快、狠、準的投資眼光,甚至贏得中東猶太人的美名。」

科威特度過伊拉克占領危機後,整體政治、社會、經濟發展,在中東國家仍是名列前茅,來自埃及、葉門、印度、伊朗、伊拉克的外籍勞工紛紛湧入科威特打工。整個科威特市彷彿劃分成窮人區、富人區,前一秒鐘還是摩天高樓大廈,下一秒鐘變成殘瓦屋簷陋壁。不管是銀行前的警衛、飯店的服務人員或者是街頭冰淇淋攤販,都是埃及人,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回到埃及了。

科威特仍然比埃及「進步」許多。2006年5月21日,埃米爾薩巴赫發布敕令,解散科威特國民議會,提前舉行議會選舉,因為部分議員就修改議會選舉法問題與首相發生爭執。6月29日,國民議會大選投票正式舉行,科威特女性有史以來首次行使選舉和被選舉權。當我們盛裝出現在國會觀禮台上,剛好科威特女議員正鏗鏘有力地發表言論,我們戴上翻譯耳機靜靜聆聽,現場也一片鴉雀無聲。

科國女性的觀察

看似女性主權伸張的科威特,我仍深深感受到宗教對女性的約束,但身為一個非穆斯林女性,我選擇尊重不同宗教女性的習俗,並試著了解他們宗教的教義,再做出評論。當我們準備參觀科威特最奢華的清真寺,從大吊燈、室內裝飾、羊毛地毯到壯麗門檻,都是從世界各地特別訂製,空運到科威特。台駐科威特秘書本身亦是伊斯蘭教徒的李大哥說,每個人都能進去,但女性經期來時,連外國人也不例外,不准入內參觀。我和另一名工作人員便只能在外頭椅子等候,但同行的女伴實在太好奇,忍不住跑在清真寺門口閒晃,馬上被清真寺守衛制止,請回椅子入座。

除了有社經背景、文化和各因素的影響,我想宗教仍是影響女性地位最主要的因素,在我們眼裡認為女性和男性平權,但從宗教的立場解讀,男、女還是有別,我認為沒有正確答案,端賴個人對信仰的認同與執著。

由於僅是科威特的過客,我們所接觸的女性多半是成功的女企業家、女議員、外交官夫人和有錢的婦人,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上,仍以頭巾為主要的穿著打扮,有的搭配傳統的長衣長裙,有的則是現代感十足的牛仔褲、貼身皮衣。打扮越是時髦、越是亮麗的女性,通常也都說了一口標準的美語或英語。

總體而言,我覺得生在科威特的女性,比所有中東國家的女性幸福太多了。我們問一位女企業家的女兒:「你平常有什麼煩惱嗎?」她一臉正經地說:「擔心無聊。」接著說她到英國、美國,各國遊玩的經驗,心中盤算下次要去哪個國家。

一旁的外籍女傭們,邊遞上茶水、點心,邊清潔地面的垃圾。我了然於心。在一個如此富足的社會,任何的煩惱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科國的環境觀察

科威特的氣候不利於農業,幾乎全部農產品都需進口。75%的飲用水需淡化或進口。我簡直難以想像,一個國家最基本的民生用品完全仰賴進口,直到我在科國超市,隨手拿起一包德國米、印度腰果、法國起司等,科國的市場就像個小型聯合國。

但科國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廣大的沙漠地帶,引進海水淡化,開闢出無數個城鎮,甚至還有巨大的溫室花園,許多富人從企業退休後,轉投資溫室作物,商機無限。

我們更關心的是科國整體的環境狀況,志工協會成員帶我們參觀了生態保護區、環保公園和農委會,其中環保公園可稱是一個兼具創意和教育意涵的佳作,環保公園裏的每個裝置藝術都是用廢棄的輪胎、鋼筋、網線、鍵盤等回收物拼貼、設計而成。

擺置在公園裏的環保看板,被人用刀蓄意破壞,環保策展組長A笑說:「我們發現看板被破壞,再用針線把它補起來,成了環保教育的教材,因禍得福。」科國人民在環境、生態的維護上,需要再教育。小小一個環保公園,科國某企業大廠的LOGO巧妙鑲嵌在藝術品上,組長A說:「我們仍仰賴企業贊助或政府支持,才能夠完成這項工作。」

在看似一片平靜無浪的大海,海底下其實波濤洶湧。我們緊接著拜訪了幾位科國環境先鋒,他們操著一口濃濃的阿拉伯語腔,我們需要非常專注,才能聽得懂他們的英語。他們批評科國仰賴石油經濟,對於科國緊鄰的波斯灣未能盡心維護,常有外國商船到波斯灣卸貨時,因為船艙需要排出廢水,故將國外吸取的海水留在波斯灣,這些外來的海水裏頭窩藏不明微生物和汙染,導致波斯灣內的海洋生態受到威脅。許多環境的問題,礙於科國的經濟發展和鄰國的關係,政府遲遲未能有效解決,儘管志工協會有專屬的海洋志工隊,仍未能真正改變海洋生態問題。

我也發現科威特的珍珠船已漸趨沒落,科威特國家博物館、海岸餐廳邊的各式珍珠船都擺放著歷代遠征各地和採珍珠的船模型。我問同行的科威特志工:「這些船已經絕版了嗎?」他點點頭,現在科國人家家是遊艇或豪華大郵輪,沒有人在造船或開傳統的船隻了。

古老造船技術式微

參觀科國志工協會總部時,志工特別展示一間小型造船模具,古老的造船技術仍然傳承下來,但只是用來造模型,裝飾用。語氣中,我覺得好可惜,再過幾個世代,年輕人可能只能從星巴克城市紀念杯上,那艘器宇軒昂的船隻去懷念祖先的造船技藝了。不僅是古代的造船技藝,連食物和沙龍(編註:社交場所。在科威特特別指的是男性下班社交的場所,不喝酒、跳舞,就是知識交流。)聚集地,都已日漸式微,餐廳內全是外國連鎖大廠的速食品牌,或是黎巴嫩菜,科威特菜只有自家難得下廚才偶爾品嘗。

在埃及,我感受傳統仍然活著;在科威特,我感覺傳統彷彿逐漸凋零,是再多財富也換不回祖先智慧的憂傷。

(EMMA,一個熱愛旅行、志工服務的女生,足跡從印尼、東帝汶、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緬甸到了埃及、德國和西班牙等地。2014年3月底將踏上四川成都,加入中國友人的全球旅行&教育計畫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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