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個春風微拂的美好年代：母親節照片展》
by 康傳榆
紀物書館＋DOCUMENTARY＋Bookstore這間以時尚與人形為主題的小小空間在去年（2016）五月七日悄悄開幕，而與開幕茶會一同進行的還有《那個春風微拂的美好年代：母親節照片展》。
剛開始籌備書館，我們就擬定了一項名為《時光漫遊》的長期計劃，概念延續自「紀物＋DOCUMENTARY＋」這個從2012年開始撰寫的時尚文化網站。網站創始之初，受到時尚攝影師部落客The Sartorialist不定期刊載的老照片單元啟發，覺得台灣明明是個可愛又漂亮、擁有豐富文化的地方，偏偏文化史，特別是服裝文化史，亂七八糟又沒人重視，連討論國家代表服裝都可以吵鬧不休。因此突發奇想：如果由自己開始，從蒐集家裡的老照片、親戚的老照片、朋友的老照片、到不認識的人的老照片，是否能透過照片中人物的衣裝、拼湊出屬於台灣的各個時代風華？
時尚是文化、是有維度與溫度的流動時空，非稍縱即逝的潮流
所以，當紀物書館籌備開館活動之際，我們沒有偉大的動機、世界級的預算、圈內知名策展人、更沒有文青偶像藝術家，但是決定做這件「想很久」的事、一件我們覺得「應該很好玩」的事。畢竟，我們一直相信「時尚」二字，應該是文化、是有維度與溫度的流動時空，而不只是稍縱即逝的潮流。
《那個春風微拂的美好年代：母親節照片展》是《時光漫遊》的第一站，藉著去年書館開幕適逢母親節，我們動員身邊的親戚與朋友，透過他們的熱情支援，邀請媽媽們提供自己十幾、二十多歲時，最喜歡的幾套造型，還有那個年代最潮的搭配、最酷的約會勝地、以及最經典舞曲。我們發現媽媽們雖然害羞，或許曾因社會與家庭放棄自己的打扮喜好，但許多時候，她們仍然堅強地追求自己的穿衣哲學。
今年的展覽，我們決定以「婚紗」為主題，再一次向媽媽們發出邀請。因為前一年邀約照片時發現，媽媽們第一瞬間的反應都是拿出婚紗照，似乎因為她們在那個時空下，少有「正當」理由盛裝打扮一番。既然如此，何不以「婚紗」為主題、規劃2017年的《那個春風微拂的美好年代》？
服飾、性別、社會角色的時光推演
踏入婚姻與穿上婚紗，在千禧年以前的台灣社會，無非是每位女性一輩子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之一。傳統觀念中，這是小女孩成長為女人、從小姐成為母親的開端，因此，無論是鳳冠霞披或白紗禮服，「穿上婚服」這個行為象徵了身份與社會角色的轉換—這樣的轉換並不僅限於身為「新娘」的女性，甚至涵蓋了參與的每一個人。然而千禧年以後，社會結構與價值觀的改變，婚姻與婚紗對台灣女性的意義已然不同：小女孩再不需要透過婚姻證明自己的蛻變、小姐與母親的角色亦可並存，甚至「婚服」本身的性別象徵亦不再是女性專屬，在男孩可以穿著女裝、女孩可以借鑒男裝、或是「無性別服飾」逐漸被討論的當下，界線同樣日趨模糊。不過，縱使婚姻與婚禮於人生中的排行或許不再是必然，但不影響其被珍惜的價值、以及人與時代在每一套婚紗禮服上賦予的意義。
因此，在親戚與朋友們再次熱情的幫助下，我們邀請到二十一位美麗的媽媽、蒐集了五十四張涵蓋婚紗沙龍與婚禮側拍等精彩照片。邀集與訪談的過程中，我們跟著媽媽們的回憶踏足抗戰時代的中國與日據時代的台灣，學習了歷史課本少有描寫的市井小民生活；發現原來社會經濟狀態影響的不只是日常的食衣住行，還有新娘禮服更換的套數；認識了傳統習俗並非純粹是舊式父權社會的遺跡，還蘊含了當下文化軌跡與來自父母與親人的祝福。
當朋友告訴我們：
「我媽看到自己年輕的照片好開心。」
「媽媽感覺自己被重視了。」
「我媽和我阿姨這幾天回憶以前的事情超興奮。」
我們自己的外婆說：
「看到女兒和孫輩齊聚一堂、看到這麼多以前的照片，我今天好開心。」
我們才突然發現，原來這是項可以帶來快樂、充滿正能量的計劃。套句去年展覽的結語：這或許不是個超厲害的展覽，但我們有漂亮的媽媽、以及她們美好的回憶，無價。
（作者為英國伯明罕城市大學藝術設計史研究所畢業，曾先後於英國百年精品百貨擔任女裝採購企劃助理、中國設計師品牌華東區項目公關經理與設計管理副理、以及多間電子與平面媒體特約撰稿，現為「紀物書館」幕後管理員之一）
延伸閱讀
台灣的母親與她的婚紗（一）戰後至五零年代新式結婚的摩登風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