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焦慮症遇到SARS

by 蔡香蘋

這幾天,生活調適愛心會接 到一些求助電話,比如:「我睡不好覺、沒有食慾,全身忽冷忽熱,喉嚨好像有東西卡住,心裡慌慌的,老擔心自己是不是得了SARS,做什麼事都失去興趣,只 想待在家裡……」,「我變得神經兮兮的,小孩放學回家一打開門,我就忍不住大吼:快去洗手!常把孩子嚇一大跳。」「我戴了好幾層口罩,仍覺得不保險,每天 總要量好幾次體溫,還要使用好幾支不同廠牌的體溫計,以防失誤……」

甚至有一位被隔離在台北市立和平醫院B棟七樓的焦慮症康 復朋友,又開始產生焦慮症狀,他每天要用手機打來向我們訴說心中的擔憂害怕。他說:「每晚靠安眠藥才能入睡,有時會躲在病房偷偷的哭起來……」他說醫護人 員自己也處在壓力甚大的狀態下,顯然照顧不了這群被隔離者那種無助的心情了。

這場仍在進行式的SARS風暴中,社會大眾透過媒體聚焦式的大量報導,漸漸從剛開始的過度漠視、事不關己的態度,轉為極度驚恐不安、草木皆兵的情緒。

誠然,多數人尚能謹慎而理性的面對,做好必要的防護措施 之後,仍可以維持正常生活。但是有許多身心本質較具脆弱性和敏感性的民眾,或者原本就有焦慮疾患者,因而被誘發種種身心失調的症狀,例如:在生理上呈現全 身酸痛、手腳發麻、頭暈目眩、胸悶心悸、血壓升高、心跳加快、腹瀉、頻尿、喉嚨異物感等等不適;或者睡眠障礙(失眠、惡夢連連)、飲食習慣改變。心理上則 是:常感緊張、憂慮、焦躁,心慌、覺得不安全感、注意力不集中、行動力變低、易哭易怒、想法悲觀、心情低落……,有的會有反覆性強迫思考或動作,比如:不 停洗手、量體溫、看新聞報導,一遍又一遍……,過度專注執著在這個話題上,無法自拔,不能拉回到現實日常生活上。

以上種種已經是超乎常態的範圍,甚且達到精神官能症的程度,(如:慮病症,泛焦慮症,恐慌症,官能性憂鬱症等等)。

以愛心會十年來長期協助精神官能症病友的經驗,每逢遇到重大天災人禍,或社會環境變動之後,總會造就一批新的焦慮性疾患族群。雖然焦慮症並非重大惡疾,但確確實實讓人精神備受折磨,大大影響身心健康、家庭、學業、工作和人際關係。

某些人在事件進行中可以應付得很好,有時卻會在事後才呈 現延遲性的壓力反應,或者累積到一個程度最後爆發出來。以SARS為例,目前大眾焦點放在防疫工作,比較分不出心力去關注心理問題,其實,SARS的衝擊 正是相當容易引起心理疾病的因素之一。因為焦慮來自人類求生存的本能,焦慮使人對危險訊號更為敏感,當生命受威脅,安全感被剝奪,人自然會產生焦 慮,SARS的死亡病例顯示專家還未找到有效的治療,讓人感受到那看不見的敵人的致命性,一種未知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尤其焦慮性人格特質原就對「壞的訊 息」特別敏感,甚至會形成災難式的想法,此時人的身心和神經系統開始處於備戰狀態,如果不能自我調適,自我放鬆,很可能走入焦慮症的死角。

此外,防疫工作風聲鶴唳的隔離措施,使一些人產生「染病 似乎象徵一種原罪」的錯覺(其實這是全球防疫的必要手段,每個人都應該絕對配合的),加上眼見群眾對染病者或疑似案例顯現極度排拒的情緒反彈,使得較具負 向思考的朋友會有強烈的預期焦慮,擔心那天這種遭遇落到自己頭上,是不是會被這個世界離棄?因此,害怕失去生命、失去健康、失去人際關係……,在在是 SARS恐懼症候群的因素。

另一位不曾和母親長期分離的女兒,已經一個多星期睡不著 吃不下,頻頻量體溫,不肯出門。當她愁眉苦臉的問母親:「媽媽,如果我感染SARS,您願意陪我一起隔離嗎?」這時母親警覺女兒對SARS已達「官能性焦 慮」的程度了。其中,除了因為女兒從小身體不好導致的「慮病傾向」之外,還隱含著一種分離焦慮的心理因素。

心理和生理常是互為因果,SARS對民眾所帶來的心理影響值得重視。基於此,愛心會響應張玨教授發起的「SARS心理健康行動聯盟」,希望本會能提供多年服務精神官能病友的經驗,為社會盡一份心力。

目前由於疫情的莫測,我們發現許多焦慮疾患的求助者,不接受看精神科醫師或心理師的建議,倒不是諱疾忌醫,而是怕到醫院,以免接觸到病毒,寧願自己承受各種身心症狀的煎熬。這些隱藏在社區各角落的朋友,正是愛心會所關懷的對象。

(本文作者為生活調適愛心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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