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by 浴火重生

又要過年了，看著街上忙碌穿梭辦年貨的人們，想像著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幸福的家，有親愛的家人在等待他們提著大包小包回家過年，每一個人在他的家人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而每一個人的心也都繫在一家人身上。

一邊想著一邊心內百感交集，為街上的人祝福、也為自己捏一把冷汗，心情是很多心酸、加一點慶幸。

我的家，經過幾年風雨飄搖，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窩、為了給迷失的老公鋪一條回家的路、為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我獨自吞下所有的苦，全力張開羽翼護住我的家園，將狂風暴雨阻擋在外，幾度身心俱疲幾乎放棄，但心中一股強烈的意志鼓舞自己一定要撐下去，只為了三個目標：要孩子有個溫馨的家，要先生有回頭的路，要自己後半生不孤獨。

第一次對閨中密友吐露老公外遇的心事時，她當著我的面流下淚來，我知道她的婚姻美滿，問她為何流淚？她說：「連你先生這樣的好人都會外遇，我對於天下的男人還能有什麼信心？我的婚姻到底還能保固幾年？」

幸福了十八年，有一天，我的先生突然告訴我他愛上了別人，他想要離開，孩子、存款、房子、甚至他以後的薪水都歸我，他只要自由。我嚇壞了，久久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從否定、哀求、哭泣、絕望，到接受、包容，短短半年內瘦了五公斤，就好像突然發生了大地震或大海嘯一樣，我要如何收拾善後？要如何重新整頓生活？直到半年後，我才有能力慢慢去思考。

努力想挽回先生的心，風風雨雨走過幾年，歷經了數次希望、失望，再希望、又失望，面對了自己的情緒問題、先生的言語行為傷害、第三者的不肯放手，我跌跌撞撞的因應方法記錄在台灣婦女網路論壇「走過一遭」的故事中，今天先生已經回頭了，而且在家裡能夠安心自在、不必面對任何人的指責，家庭氣氛已完全恢復從前，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許多朋友問我，是什麼力量讓我堅持這麼多年？為什麼我沒有中途放棄？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再選擇婚姻嗎？這幾個問題，我也思考了很久。

是什麼力量讓我堅持這麼多年？為什麼我沒有中途放棄？我想是一股強大的、捍衛家園的決心吧！不願服輸，不相信二十年的親情力量會不敵一份隨風而來的感情，如果沒有小孩、如果夫妻之間相處曾經不如人意、如果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如果明知先生不是有良心的人、如果他曾經做出更決絕的舉動，我都可能會放棄。既然這些如果都不存在，就給了我無比強大的信心，堅信除非我主動將他推出去，否則不信郎心喚不回。

另一個不放棄的原因是害怕未知的未來，從懵懂無知開始就選擇跟著他，做過多少次「兩個老人一起坐在搖椅上回憶往事」的夢，生涯中不曾考慮過第二條路，驟然間被伴侶放棄，被強迫考慮另覓他途，那種無助害怕所產生的強烈抗拒，使我不得不先嘗試舊途是否仍然可行？如果事情發生在我還年輕的時候，也許還有冒險的精神再去開創自己的人生，但是中年之後，雖然知道仍然有很多選擇、人生仍大有可為，但是戀舊、害怕孤單、對未來的不確定感，都是中年人的特質，既不能克服內心的脆弱，遂不得不決定死守到底，就現有資源戰到最後一兵一卒。這中間，如果先生沒有退讓、如果第三者沒有撤守、如果自己沒有先打開心門，隨時可能家庭破滅、把先生拱手讓人，一切努力可能功虧一簣，然而若未經一番努力便放棄，是死也不會甘心的。

外遇事件對我所造成的打擊包括：對人性失去信任、對別人的婚姻無法祝福、對未來關係沒有把握、對婚姻制度產生質疑。但是我也獲得了許多成長，我學到了精神上的獨立，學到凡事要先為自己盤算，學到對家人的付出其實是為了自己，學到愛自己是為自己找到愛的理由，更學到了什麼是完全不求回報的愛。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再選擇婚姻嗎？答案是「會的」，因為人是群居的動物，人須要依屬感，透過婚姻，有了自己的家人，才有可能真正屬於某一個小團體；透過生育，親手打造生命的延續，才能使人活得踏實、活得有目標。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調整對婚姻的期待，除了賺錢養家、做家事、教養子女以外，其他的表現你都要當做紅利來慶祝，不把對方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例如互相關懷、互相勉勵、一起鬥嘴、一起休閒……，當對方對我有一丁點付出的時候，我知道他其實也可以不必，我學到了感恩，我也學到了凡事必須靠自己，沒有人有義務取悅你，沒有人必須為你的寂寞孤單負責，他對我好，必須是因為我，而不是因為跟我結婚，一個丈夫的義務和一個人生伴侶的義務有很大的差野，錯誤的期待常常會搞砸兩人關係，丈夫是法律定義的，人生伴侶是自願的，如何讓這兩個角色重疊，是終其一生都要努力的目標。

歲末天寒，踩著濕漉漉的腳步快樂回家，燈下有等待的丈夫和孩子，打開厚重的購物袋，拿出為家人精心採買的年貨，孩子們驚聲尖叫，因為跟早一步回家的爸爸買的一模一樣，夫妻相視而笑，順手拿一個抱枕飛砸過去，這一個年，正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