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相挺,一路前行

by 王明智

好朋友最近要離婚,心情一直很低落,對於這一個話語不多的朋友我常常不知道可以為他做什麼,有時候,我知道自己只要靜靜地陪伴在他身邊,什麼也不用多說,便已足矣。

在紅樓廣場,台灣新興的同性戀聖地(媲美舊金山的卡斯楚街),尋常的週末夜晚,這位好友也陪伴著我。身為異性戀的他,很自然地融入同志文化,毫無芥蒂。兩三杯黃湯下肚,話語有了溫度,我們可以受到一種真實的靠近,很奇妙的,兩個男人間的陪伴有了一種神奇的力量。

這種陪伴讓我想到大學時期交往的另一位好友,他是一位沉默結實的好男生,我們像是連體嬰般混跡校園,尋覓一些有趣好玩的無聊閒事。記得天冷的時候我們會共擠一條棉被,第一次帶女友上賓館時,我還「贊助他」部分款項。當時我們的友誼還曾經讓很多人質疑?但通常聽到這種猜測只讓我啞然失笑。回顧往事,對於他在我向他「現身」(come out)的情況下,還能真心相待的情誼深深感念。

同樣的,看湯湘竹的兩部紀錄片「山有多高」、「海有多深」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在導演深情款款的敘事裡,我們看到他與紀錄的對象(另一個男人):不管是失意的馬目諾、中風的父親、亦或甫出生的小孩,用情之柔軟真切,讓人低迴不已。

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下的核心家庭,由於我們投注於工作的時間甚多,很多父親與孩子的距離是遙遠的,我們通常是透過母親的敘事來認識父親,或者是透過文化刻板的男性形象來認識父親,這使得很多男孩的男性認同扁平而失真。詩人羅柏布萊早在七零年代的大作《鐵約翰》裡便大聲疾呼:希望男人可以不用只是競爭,或者受限於同性戀恐懼症而彼此疏遠,男人跟男人間,也可以彼此相挺,讓真實而有力量的男性形象與男性情感得以覓得。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看著片中那些象徵生命歸處的諸多原型會如此感動的緣故,不管是招喚著半身癱瘓的馬目諾一步一腳印歸去的大海,又或者是父親返鄉車行的荒煙漫草與蜿蜒山路,又或者是導演從超音波窺見稚兒泅泳在子宮洋水間鏗鏘有力的心跳,我們在面對生命的崇高、深遂?如是渺小,但是鏡頭的另一端的紀錄者/生命陪伴者卻總是在那裡,卸下了社會所規訓的男性角色、裝強扮酷的男性盔甲,真情相伴,一路相挺,這就是湯湘竹的作品最感人的元素。

這種相伴其實也是一種返家的歷程,不管是生命原型的皈依、或者是滾滾紅塵的關係,只要有了讓人安心的陪伴與傾聽,家從此有了遼闊的定義。

回到男性案主日益漸增的諮商室,我也秉持著這種信念,用心傾聽男人。不只是透過語言、而是透過身體、音調、氣味、以及靈魂共振的頻率。

生命何其艱難,我能做的有限,卻很珍貴。

註:「海有多深」相關文章請參考作者部落格:阿智的心理異想世界

(作者為諮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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