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某人過年上歹命

by 陳張月娥口述，往事整理

講起過年，阮就一腹火。

少年時嫁去庄腳，一到過年就無閒甲要死。有錢人（農曆）二一、二炊（甜粿），過年前吃完了還可以再炊一擺；普通人二五、二六炊，最窮的二九、三十炊。發粿、菜頭粿因為緊壞，攏是二九、三十才炊。

炊粿真麻煩，無管糯米、在來米，攏是要先浸4、5點鐘。那時候，庄裡大概30戶共用2個石磨仔，每家都叫細漢囡仔帶著裝好米、水的木桶去排隊，快排到時，再趕快回家喚大人來挨（音：ㄧㄝ）粿。

挨粿真出力，普通兩人一組，一個舀米、水，每次半勺，另一人推磨，累了互相交換。兩斗米（23台斤），嘛要挨3點鐘。俗語講，「磨剪刀、撿石磨（以鑿子修整）」，這樣的石磨子磨出來的米才會又細又快。

挨好的米漿裝在米袋中，以扁擔、繩子綁在椅條（長板凳）上，還要常常鬆開翻動粿ㄑㄧㄝˇ（米糰），免得有些地方硬、有些地方軟，這樣嘛要半工（半天）。

粿ㄑㄧㄝˇ先攃（音ㄘㄨㄚˋ）做小指粗的米條，倒入10斤粗糖，揉搓均勻。擱來，大鍋水先燒好，籠床四邊各放一個比它的高度還短的粿氣（小竹筒，通氣用），把粿布、甜粿紙鋪好，再將摻糖的粿ㄑㄧㄝˇ放入，這樣就可以炊粿了。

「緊炊無好粿」，甜粿一炊就要7、8點鐘，那無注意，籠床就會起火榻陷，擱會引起火災，真恐怖！單單一項炊甜粿，足足就要工半（一天半）。

炊發粿卡簡單，在來米挨好壓水，加入發粉，放入飯碗蒸熟就好了。菜頭粿呢！先攃籤（細絲），用大鼎燜熟，倒入米漿桶拌勻。籠床擺好粿布、粿氣，倒入菜頭米漿，炊兩點鐘就熟了。

古早人講，「三十暗（除夕）無枵（音ㄧㄠ，餓）媳婦」，意思是講，再窮的人家三十暗嘛有魚有肉。普通人家嘛要殺雞鴨鵝好幾隻，豬肉準備10斤以上，殺 好的雞鴨嘛要緊拗做水款（抬頭、揚翅的美麗模樣）才下鍋煠（音ㄙㄚˇ，煮）熟，若無，就被大姑（婆婆）大聲苛責，講是對神明不敬。

過年真可憐。阮少年時是日政（日據）時代，逐人攏穿木屐。查某人也要挑水、殺雞、殺鴨，也要拼厝內（刷洗門窗、地面）、喊囡仔，狂來狂去（忙來忙去）木屐一下就斷了，只有脫赤腳緊做穡（音ㄒㄧ˙，事情）。寒天呢！你知莫？腳流血流滴也要歹命做下去。

三十暗，要拜井頭公，彼暝（那夜）要用大竹篾蓋住井口，一方面是感謝井頭公為二、三十戶提供飲水，另一方面嘛是保護水質清潔的意思。擱來嘛要拜豬椆 （豬圈）公，代表六畜興旺，另外嘛要拜田頭、山頭的土地公，燒金燒香就可以了。俗語講，「不要得罪土地公，會飼無雞」，他對咱的種作、禽牲保佑上大。

唉！好了好了，莫講了。總講一句，「會喝粥，就要會滾（音ㄌㄧㄢˋ）鼎蓋（音ㄍ mˋ）（洗鍋子）」，那就是講，查某人若不是重病不起，就要起床做穡。過年時陣，查某人實在是無閒到無暝無日，歹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