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性別、虛擬社群與公共參與 ——「女性與工作版」的觀察

by 黃雅嫻

如果認為台灣婦女網路論壇與商業的HerCafe合作，而失去了她原先的純粹性與性別意識，那麼我卻要認為這樣的觀點是將「性別與非性別」二分開來，反而會因此失去討論的空間與延續性。

猶記婦女網路論壇成立之初，國內商業網路剛剛起步，各家網路公司尚在草創階段。莫說上網人數不多，加上長久以來機器操作權都還在男性手上，女性對於網 路不但陌生，更別說女性對於公共議題的討論一直不夠投入；因而造成了論壇初期經營的困難，同時也直接地反映在公共事務性質較強的版面上。

長久以來，我們不斷地強調，女性如果要擺脫被阻絕於公領域之外的命運，除了國家的角色必須介入之外，工作權的保障與維護則是搭起「公／私領域」鴻溝的重要橋樑，一旦女性的工作權被剝奪，等於直接宣告她的社會參與的結束。

工作版開版之初，最常被討論的問題除了私密性較強、造成當事人心裡焦慮與壓力的性騷擾問題之外，當屬「禁孕條款」。禁孕問題，從「不清楚產假幾天」、 老闆惡意解雇，到控訴法令不全政府無能等。事實上，這的確反映了現實問題：在勞方弱勢且團結權長期被國家剝奪、落入資方掌控的台灣，國家的確要為這些問題 負責。

「禁孕」這個議題成為論壇工作版的熱門話題，同時也反映了女性問題在工作方面被重視的起點。這意味著女性以其有別於男性且又屬於女性共同的生理構造， 在國家與社會刻意的忽略下，有了集結與發聲的基礎。而網路的虛擬社群，恰巧填補了女性長期未能且未敢在公共事務發言的空缺：一群素未謀面的網友，以女性獨 特的溫暖且平權的對話方式，猶如於自家廚房後院流傳的私密音信，互通聲息。

論壇小眾且單一的話題，在與HerCafe結合之後，起了重大的改變。

與商業入口網站的合作，論壇參與的成員不再小眾，這使得女性工作的相關問題，被更多人關注且傳播；這也同樣使工作版的問題，不再只是「女性獨特的就業問題」，一如過去的單身禁孕條款、二度就業與性騷擾等；而更多是階級的問題，即工作上遭遇的問題。

工作版湧入大量的由女性所發問的勞資問題，顯示了幾層意義：首先，這並不代表屬於女性過去的問題已經完全獲得解決，而是幾乎所有人，不分男女，都已經 認知到「就業歧視」的嚴重性，除了性騷擾問題外，面對單身禁孕條款，上班族也大多能勇於申訴，獲得公權力的幫忙；其次，女性已逐漸注意到自身的權益問題， 並勇於提問，不再沈默；第三，由提問的行業與職業別來看，女性的工作已經有多樣化的趨勢，這相當程度地讓我們更逼近社會真實的景況。

即使如此，這標榜女性工作的論壇，仍遭逢一些不可避免的問題。在這些林林總總的問題中，其實相當程度地流露了「中產階級」的性格：保守、膽小、自私、 不敢勇於付出行動力的退縮。常常，當我們於版上提出集結與勇於向老闆反映問題，得到的答案通常是：害怕丟飯碗、不願作烈士。我們可以理解並同情這些長期以 來在勞資權力不平衡下，上班族們的委屈。然而，上班族們的作法卻常是淨顧著自己問題的解決，缺乏進一步深究這些問題背後的社會結構面的動力。因此，版上常 有的現象是：當街攔轎喊冤，要求青天大人，幫幫無辜無助的受害者；或者以言語咒罵、抱怨，尋求網友的心理支持。

類似要求外力或者盼望強大的國家機器的介入，解決問題，以求得其工作溫飽的心態，容易在網路上得到更進一步的強化；然而，剛剛萌芽的勞動意識卻無法被深化為行動力，而有進一步的集結，尋求問題的改善。

以長期的工作願景來看，網路的確造就女性更多的工作機會，這一趨勢，已經可以從論壇中，女性踴躍參與的情況看得出來；而網路上虛擬社群的集結，其實與 女性過去的歷史經驗，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性；然而，對於公共參與，除非女性已經認知到其必要性，否則以網路隱匿性別、較為平權的討論氣氛，尚難引起年輕女 性的關注（如果我們認為使用網路的族群是年輕且高知識女性的假設，是成立的話），想要再跨出一步，涉足公共事務，恐怕需要更多的準備與勇氣。

（本文作者為台北市上班族協會總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