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雨——跨性‧女同‧雙

by 剛朵琳

很多人認為男性跟女性是截然二分的兩種人。一個人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但實際上有一些人是沒辦法輕易以「男」、「女」歸類的。有的人生理上是男性，心底則住著一位女人。有的人有著女性的身體，卻有男性的靈魂。也有一些人，你很難說他是什麼性別；或許他的身體屬於特定性別，但他的心思、他的打扮、他的行為舉止卻有些像女人、有些像男人。

當一個人，同時愛上另一個人──女性的身體與男性的靈魂時，他到底是處於什麼關係之中呢？一個人總是愛慕著一身兼具男女特質的人，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傾向呢？一對情侶中，彼此的性別認同時常變動，昨天你男我女，今天你女我男，明天兩人皆女，這樣又算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呢？

我是一個生理男性，男人對我來說卻通常是一種疏遠的生物，而女人總是讓我感到十分親近。對很多人來說，外表之下的我更像個女人。網路上，言談間不提及性別，我總是被當成女性；日常生活裡，很多人也覺得和我不像是與男孩子互動。用比較通俗的說法，我是個女性，裝在男性的軀殼中。但我也並不討厭我的男性身體，當別人無法越過表象，忽視我被視為女性的渴望時，即使感到神傷，我也並不因此討厭它。

第一次談戀愛時，正值我剛發現自己女性特質的時期。那時我的女友是個生理女性。但好友們一致認為在我跟她的互動中，粘人重情的我實在比較像是女人，而大剌剌的她更像個男人。我愛她男人般的帥氣與個性，我也愛她身為女性的姣好胴體。於是我第一次發現了我的性傾向認同：「我是個雙性戀。」還未建立女性認同的我身為男性，與男性的他在一起是與同性交往，與女性的她在一起是與異性交往。那麼我自然是雙性戀了，因我愛著兼具兩性的他。

一直以來，我傾愛著的都是生理女性。但其人到底實際上認同為何，我並不在意。無論溫柔纖細、帥氣或充滿陽剛氣息的女人都吸引著我，異女、婆或踢都可能令我怦然心動。可以說生理上我喜愛女性，但心理上則是開放一切可能。但最讓我動心的，總是兼具兩性氣息的人。我喜愛我的女性靈魂，我眷戀著在我生命中出現的女人，被數位女同朋友引進同志圈的我，對於女同性戀有無比強烈的歸屬感。在心理上我的確也一直都可以算是一個女同性戀。但就認同而言，我卻很清楚我是個雙性戀者。

對我而言，擁有男性身體與女性靈魂的存在一般坦然。就這個角度來看，其實以身體的男性與心靈的女性去愛一個女人的我，也可以算是另一個型態的雙性戀了。誠然我在探索自我可能性的時候，發現自己可以接受與男人發生親密關係，但這僅是年少時為了「證明」自己是雙性戀的過程。我後來就知道我其實不需要對誰證明，甚至不需要對自己證明。但這個「我可以與男人發生關係」的認知，對我後來在伴侶關係中的角色流動其實也是頗有助益的。

對我與我的伴侶而言，性別只是一種遊戲。這或許是某些雙性戀伴侶特有的樂趣吧。當他是男人時我愛他，當他是女人時我也愛他。他愛著我女性的心靈，他也愛我男性的身體。在親密關係中，我們可以玩任何一種形式的角色扮演，誰要當男人都可以，誰要當女人也都沒問題。主動與被動、強勢與弱勢、進入與被進入，都是流轉不定的。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在男女之間遊走毫無困難，他是雙性戀，我也是雙性戀。

男性身體、女性心靈、女同性戀的歸屬感、雙性戀的身份認同。於是我的認同便是如此了：我是個跨性別女同性戀雙性戀。

許多人會問，女同性戀怎麼可以同時是雙性戀呢？那麼我還願意幫忙補充一句：男人怎麼可以同時是女人呢？其實所謂的互斥，只不過是角度的問題，當換個角度去看，或許就可以發現並存並非不可能，男人的身體與女人的心靈，就像是斜斜灑下的陽光與垂直飄落的雨。

太陽雨。

很美，不是嗎？

（本文由Bi the Way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