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誰？不愛？隨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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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眼前這個20幾歲女孩的「情海翻騰史」（請容許我用這樣的形容，因為每一段都感覺很辛苦），交往對象有女有男的狀態下，我忍不住在她故事敘述的結尾，問了一句：「哪…妳是bi（bisexual-雙性戀）嗎？」。「我不認為我是一個bi，我始終覺得我是lesbian，我不懂為什麼我的『性別認同』要建構在別人的嘴裡」，蓄著微捲的長髮，戴著深色略有厚重感的塑膠框眼鏡，卻藏不住鏡片後面透出一股慧黠的她，突然音量變大，字字分明說完上述的話，然後，瞪大眼睛看著我。
雖然我早已經習慣聽人說自己的各種狀況，各種我沒經驗過、沒想過的光怪陸離狀況，但是遇到面前這個剛認識、透過別人介紹想來跟我聊天的新朋友，這種「立即反擊」的狀態倒是第一次，讓我有彷彿說錯話，搞不清楚狀況的錯愕感（這對一個從事談話工作的人來說，就像是犯了「滔天大罪」般的窘迫）。因為我當然知道我問那句話，並不是藉機想幫她上「性別認同」課程，更不是想斷定她有什麼特殊性癖好，只不過，我是想用這樣的一個詞彙來解釋所聽到的故事，然後再用分類的標籤貼上，放進我的大腦記憶庫裡面。只不過，被她這麼一震撼，我倒有點恍神地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之後的步驟。
「很奇怪喔，我從離婚之後認識的男友，年紀都比我小，而且通常差距都是七、八歲，還有十歲左右的耶。」我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將近四十歲，穿著閃亮的挖領粉黃T-shirt，貼身的牛仔褲，留著米粉燙似的染黃中長髮的女人。說真的，最引我注意的是，不是她的容貌跟身材，倒是她一雙都擦著粉紅色晶亮指甲油的十指，和一股說不出的成熟女人魅力。聽完她說的上段話，我差點脫口而出：「哇～這是在炫耀嗎？那我是不是應該說：『妳真厲害耶，居然可以跟小妳這麼多的男人交往』，來作為我的「禮貌」反應呢？」哈！不過，基於「工作倫理」，我還是硬生生地把話吞了下去，沒說……
緊接著她說來找我的原因：一年前，她認識了一個年輕男人，這個年輕男人很依賴她，平時生活起居靠她，愛吃她做的飯，連對她的肉體都很迷戀，只不過，偶而這樣的狀況，常讓她懷疑自己到底是擁有了情人，還是多了一個兒子（她補充說明她已經要獨自撫養四個小孩了，真的不需要再多一個）？前一陣子，這個年輕男人突然說要離開她，她難過地每天狂哭，吃不下飯，體重急速下降。可是，沒多久，男人又回來了，但她卻沒有太大的喜悅，依舊情緒低落，食不下嚥。只是這一次，她哭不出來了，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所以，她想問我到底怎麼了？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看看她，有點故意地反問她：「到底想要什麼？」她停頓了一會兒，手扶著頭，像是陷入沈思一般地不語。突然，她開口了，語氣從剛剛的溫柔一轉豪邁地跟我說：「沒什麼，現在沒想過要什麼，就是覺得他不懂我。嗯～我，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那…你告訴我，怎麼樣可以叫他離開了？」我有點傻眼，想不到她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我只能張大眼睛看著她，心裡面直犯嘀咕：「小姐，這個問題…你考倒我了！」
過去的女人選擇對象時，總會考慮到幾個條件，最基本的項目就像是日本人說的「三高」 –男人比女人身高高，學歷高，收入高。我們都很清楚，女人要這些「高」的原因，看起來就是要替自己找一個稱頭且有保障的未來。只不過，這些條件，隨著女人的能力提升與現實環境轉換，已經開始產生了化學變化，已經越來越容易看到事業有成的女人，或者是號稱「女強人」的女人，在這個世界嶄露頭角。只不過，連續兩天，我聽到那兩個女人的故事之後，我總覺得社會地位與成就的追求，並不是女人主要追求的發展方向，但到底是什麼？說實在的，越想我的腦袋就越發脹，我一直在思索，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奧菊‧羅德（Audre Lorde）是美國黑人女性主義作家，她說情慾是根植於每一個人身上的資源與能量，但每一種壓迫為了其本身的延續，都必須極盡所能去腐蝕、扭曲被壓迫者足以從事改革的各種力量，這當然包括對女人情慾的壓制，因為它賦有提供女人力量與資訊來源的無限潛能。男性世界不斷地告誡女人要在生活中抵抗情慾，造成女人不相信從自己最深沈以及非理性的知識中衍生力量。男人也害怕面對女人情慾的深度，所引發的種種可能性，所以女人總是被維持在有距離的、次要的位置上。人類歷史早就發現並且肯定情慾的存在，從情慾的希臘古文源起來談，它就是實現愛情、實現創造性力量以及協調融洽的意思。羅德認為談論情慾當然包括女人，這是對女人生命力的一種肯定；一種被賦予力量的創造性能源；一種應在語言、歷史、舞蹈、愛情、工作與生活之中重新培養的知識及其實踐。
哈哈…當我無意間看到了上述的那段文字時，真的是忍不住拍掌大聲叫好，原來…我身邊的女人居然已經這麼真誠，這麼進步了，而且這麼有智慧。她們雖然或許沒讀過什麼女性主義經典文章，也說不定從來沒正視談論過「情慾」，但是她們居然透過自身的行動，正在實踐所謂的「情慾與生命力的探索」，真的是令我嫉妒萬分耶！而我當然也在瞬間明瞭自己腦袋發脹的原因，原來…我自以為腦袋瓜是進步的，其實，根本就還被框在那個有問題的舊框架中，對於正視自己的情慾，挖掘自己的創造能力這麼地無知無識，還得靠書本的刺激，我才知道自己到底在困惑什麼，唉……我到底該說是死讀書人的性格，還是我後知後覺啊！不過，我阿Q地想這個「後知後覺」應該總比「不知不覺」來的好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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