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月亮的貓

by 逸玲

剛下過的一場雨，將玻璃窗洗刷的格外明亮；透過窗上殘留的水滴，窗外閃爍的車燈看起來更顯得朦朧明暗不定。我一面仍故做輕鬆的與同學東聊西扯，一面 卻下意識的頻頻看錶，心中思量的是，嗯，現在9點鐘，從這兒回家等車、坐車、走路大該要花上40至50分鐘，如果能9點半就離開是最好，最晚10點一定得 走，這樣才趕得及在11點以前到家！於是，在接下來的1個鐘頭裡，我就陷在反覆看錶、思索一個較好較不掃興的理由，以便讓我可以快快踏上歸途的情境中。總 算到了大家說再見的時刻，但我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反而是更著急的趕路，早搭上一班車、走的快一些，或許就能再早一點到家！？

我是11點的灰姑娘？在高中或初上大學的時候，的確每次都會被告誡：要在11點前回家！對於當時一心只想玩卻同時也畏懼著父親權威的我，它是個綁手綁 腳、卻又不得不從的束縛。但並不是每次都有辦法準時到家，就這樣一次一點、一點一次的破誡，開始雖不免招來一陣碎碎念（或偶爾的責備），卻也在這不斷的刺 探中，感受到門禁的漸次鬆動。然而，幾點回家是一回事，回家後發現沙發上總是坐著媽媽或爸爸又是另一回事！當威脅利誘都沒有用之後，父母的等門遂成了我最 大的精神壓力來源。一方面怕他們擔心、晚睡，一方面怕被責備。每次就在這樣的焦慮中，度過一個個晚歸的夜晚。

近一兩年來，或許是因為父母的身體不大好，或許是因為開始工作，讓他們覺得孩子大了可稍稍放心，或許是覺得反正怎麼說也沒有用，等門的次數已大大減 少。還記得一次快12點了，我躡手躡腳的走進家門，心想今天不知是誰等門，一進屋裡卻發現客廳空蕩蕩的，我驚訝的把家裡由前到後都走了一遍，確定大家都睡 了，才緩緩的坐下獨自消化沒人等門的訝人事實。是他們放棄了？還是身體不舒服先去睡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從此之後等門的次數確實是少之又少…。

於 是我自由了？不！我可不認為那麼容易！雖然我深切的知曉父權社會為了限制女人的夜間行動所編造、營造出的謊言及不安全空間；雖然我真的熱愛夜歸時平靜無語 的街道、清澈澄淨的空氣以及涼風帶來使頭腦清醒的冷冽，但我就像心理學課本上讀到的那隻被制約的狗狗，生理時鐘準確的轉動著，和朋友吃飯也好，參加讀書會 也好，甚至是去上課，只要時間一到便開始看錶（手錶無意間調到鬧鈴，在9點、10點各會嗶嗶叫一次，倒是省去了我低頭看錶的麻煩），一切又重新來過！

在沒有了門禁及等門的桎梏後，我反而開始真切的思考與家人的相處。爸媽年紀大了，爸爸身體又不好，如果早點回家真可讓他們少操點心，讓他們所堅持的價 值得以圓滿，那麼，為何不呢？一個禮拜中，我一定挪出一天兩天回家吃飯，不然就是盡量趕在他們睡覺前到家。下了班趕著回家的生活雖然無趣，卻讓我覺得心 安。這是否也稱得上是一種甜蜜的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