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借一本書

by 育其

親愛的老公：

今天上午正在吃早餐，瑞容打電話來約一起到學校圖書館看書。我答應了，這下可好，寒假近一星期了，我們這兩位媽媽，每天都在苦思該給孩子安排什麼活動？

早在放假前，我便詢問小威，可以為他安排哪些冬令營活動？或是報名參加點甚麼課程？結果，小威果斷地回 答：「我想好好放個假，甚麼都不參加！」雖然才小二，這孩子可一向很有主見。想必是一學期下來，天天一大早起床，按一定課表上學，放學做功課。寒假了，就 該自由點，還甚麼課不課的，多煩人！

好吧，不安排就不安排，可整天蕩在家裡，總還是讓人心虛得很。套句孩子說的話：真無聊！所以哪，我和瑞容這兩個當媽媽的，每天挖空心思，一回是博物館、一回是公園跑跳，總有動靜調和……

這會兒，我問小威：「寒假裡，學校開放圖書館給你們上否？」「是啊，老師說有開放，老師說可以借書回家。」小威如是回答。聽畢，我有著許多感動：「嗯，學校真好，真體貼，謝謝……」腦海中，浮出一幅校園資源，社區共享的美好畫面。

十分鐘之後，我和小威來到校圖。孩子規矩的拿了一枝塑膠尺（便於標示你所抽出書籍的位置），開始靜靜地 閱讀。約莫二十分鐘後，瑞容帶著阿心，阿為也來到。十一時多，孩子們已選定了欲借出的書，正預備辦借書手續。沒想到，校圖一位辦事的小姐竟回答：「今天不 能借書喔，因為今天我沒有開電腦。」

「啊，什麼意思！不懂ㄝ？你是說電腦沒開，不能借書。」我尋求確定地問。

「是的。」小姐回答。

「那下禮拜一可以借嗎？」我繼續問。

「不一定，那要看我有沒有開電腦。」小姐回答時，表情當然且無辜。

接下來，我們這兩位慈祥的媽媽，（用二秒鐘交換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只好告訴孩子，今天不能借書。

「ㄛ，為什麼？」孩子當然反應。ㄣ，怎麼回答……。

這時，另一處，一個媽媽領著兩個小孩，手裡各捧的四、五本書，對著校圖辦事員喊：「就借這些了。唉，要交報告，沒辦法……」咦，有人要借書！校圖辦事員朝那三母子走過去，我和瑞容又互看一眼，然後豎起了耳朵，瞄著斜兒眼，注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結果，出人意料，十秒鐘之後，他們已經辦好借書手續。（只須在一本特定的冊子上登記即可）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再去問問吧。然後我們得到的回答是，人家是愛心媽媽耶，愛心媽媽才可以借！(而且不用開電腦，而且可以一次借十本！)

既然我們已經注定是「不愛心「媽媽了，只好再回頭告訴孩子，今天不能借！「為什麼？」想當然而的反應。這個嘛，媽媽也不知道……可是……好吧，媽媽再去問個明白。

「請問，什麼時候才可以借書？孩子的老師說，寒假裡，可以來學校看書……」我問。

這時，在一旁學習電腦的女士說話了，算是替辦事員回答：「可以來學校看書，並不表示可以借書。學校只是指示開放圖書館，並沒有講可不可以借書。這些事我們不知道，權責她也不知道。」然後轉向辦事員問：「你說是不是？」辦事員像事遇到救星似的點頭。

我轉向辦事員說：「你剛才並未提到可不可以借書，而是說要等到你開了電腦才給借書。請問，何時開機？又開電腦有麻煩嗎？」
「已經快下班了。」那位女士又幫腔：「快下班了，不可能再去開電腦了。」

「開電腦有這麼難嗎……現在才十一點半，怎快下班……」

「我們的電腦是老電腦，所以……」

「你剛剛說，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書，現在又說快下班……你們是幾點下班？」
「十二點。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她也不知道（指著辦事員），要到教務處，他們才知道，我只是老師……」

「你是老師！」我驚訝地問：「啊，我們對老師有更多的期待。」我脫口而出。

我和瑞容不再多說什麼，帶著滿臉疑惑的孩子們離開了圖書館。

路經校長室，門開著，校長不在。又經教務處，兩人決定今天非得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踏入教務處，教職員顯然處於「預備下班狀」，我倆說明始末，立刻有人答：「負責人不在，我們不清楚。」又是公式回答！

一路下來，你可以想見，我和瑞容有多嘔！就陪孩子們到操場邊玩耍，平靜平靜自己。誰知瑞容仍不死心，校園裡，這頭晃晃、那頭瞧瞧，盼能找著校長。

看她那付精神毅力，我怎能閒坐一旁。於是，我大步邁出，喊道：「走，校長不在，我們給留字條去！」字條 兒還沒寫呢，校長遠遠地走了過來，然後，你猜怎麼了？只怪我們見識少，沒見過大場面。接下來的校長室，可熱鬧得很，真像一齣大戲，各個角色紛紛登場，我和 瑞容看的目瞪口呆，嘆為觀止。

後來，校長遠遠走來，瑞容與我快速交換了意見：先肯定校方在寒假期間，願意開放圖書館的美意！校長走近 了，我倆先自我介紹，並讚許學校提供閱讀空間給學生。只見校長毫無表情，不發一語地，逕自往校長室轉進。（當時我們就站在校長室門口）對於如此突兀的舉 止，心中雖是不解，還是跟了進去，並由瑞容繼續說明原委。

然後是校長的手機響了，只見他掏出手機，講起電話，此時我們站在室內，是有些不知所措。那通電話，顯然是一通政治電話，只聽校長又是稱議員、又是稱國代，談笑風生約五、六分鐘，幾乎忘了我們的存在。

好不容易掛了電話，瑞容方才開口說了片段，只見校長板著臉，又拿起手機，撥了出去，以相當生氣的口吻 說：「快叫那個xx過來！」然後是啪一聲掛上電話，用明顯依然氣憤的口氣，對我們說：「這件事我一定會馬上處理，太不應該了，否則我請圖書館小姐做什麼？ 老師錯也要罵。」

我不安的說：「校長別生氣，我們只是想了解學校……」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誰錯就罵誰，就算是家長錯，我也會罵家長！」校長更加憤怒地表示。

此時，進來了一個女士，看似職員或老師吧，直接走到校長旁，哈著腰，笑不攏口地說：「唉呀，校長先別生氣，您中午要不要吃便當，我去買，請您吃喔，您別生氣。」

接下來，窗口又冒出兩個人頭，大聲呼：「校長您在呀，我的小孩上午一來就問您呢，吵著要看您……」我認出那人正是剛才在圖書館順利借出十餘本書的「愛心媽媽」。早在我們踏入校長室時，她就外頭走廊走過好幾回了。

等校長再和這家子打完招呼之後，我再也忍不住叫道：「請不要打斷我們說話，可不可以？」於是，校長又再 次恢復生氣的樣子，並向我們保證一定會罵那些人的。然後他回頭看到旁邊靜靜站了一個人，正是他想找來罵的其中一人。然後是霹靂啪啦一頓罵，真慶幸，四個孩 子均不在現場，可謂逃過一場令人難堪的畫面。

看到事情「畢竟有了進展」，我和瑞容便起身告退。走出校園，我很清楚知道，我並沒有因校長及時伸張正義而高興，反倒覺得失落了什麼……

喔，對了！我想起來了，校長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抱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