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護理老師值得鼓勵
by 蘇芊玲
這是發生在同輩女友身上的故事：
有人月經來了多年，還是搞不清楚血是從哪裡流出；有人新婚隔日，以為前一晚伴侶插入的是尿道；有人在有了性生活一年之後，唯一的感覺是「痛」；有人到了中年，對女性自慰和高潮一無所知……。
以下是發生在她們的女兒輩的故事：幾個高中女生，相互比較自己性器官的長相，其中一人因為兩邊陰唇大小不同而疑惑：「女生也會有疝氣嗎？」然後大家決定去請教專業；另一個女孩，想試試衛生棉條，拿了鏡子觀察自己，學會了如何放置棉條；有人去泡溫泉大眾池，發現女生的身材胸部非常多樣，和平常從電視雜誌看到的印象大不同……。
一九六０、七０年代，西方國家興起的第二波婦女運動，最大的貢獻是將原本存在於私領域中的女性問題一一呈現，包括家務分工、子女照顧、愛情與性、懷孕避孕、生產墮胎、性騷擾、強暴等等，發現其中性別不平等情況相當嚴重，從而喊出「個人即政治」（The personal is the political.）的口號，並開始積極從多方進行改革。
原本被隔絕、封鎖在私領域中女性種種的個人經驗，如何能夠匯集為集體經驗，並成為公共議題呢？仰賴的是當時許多「意識提升團體」（consciousness raising groups）的活動。它的方式是，女人聚在一起，在信賴與支持的氣氛之下，坦然訴說過去許多不能說、不敢說的個人生活╱生命經驗，從而發展出集體意識與力量，形成社會改革的基礎。
其中關於女性身體、最為人所樂道的，是在一九六九年由波士頓一群婦女，根據許多女人在意識提升團體中分享的經驗所寫成出版的《我們的身體，我們自己》（Our Bodies, Ourselves）的書。這本以女性為主體、具女性經驗與觀點的書，出版之後，大大改寫了女性看待自己身體的知識和態度。至今每隔幾年它就會進行改版，目前已是七、八百頁厚度如字典般的大書。過去三、四十年以來，類似的書籍已出版了不少。
《我們的身體，我們自己》一書，教導女人了解自己的身體，並培養掌握自己身體的能力。在大穿衣鏡前觀看自己全身、拿著小圓鏡觀察自己的性器官，都是其中非常基本、可以ＤＩＹ的方法，該書甚至用翔實的文字、清楚的圖示教導女性可以藉著簡單的工具，自己或相互協助做身體檢查。
高中護理老師願意教導女學生認識、觀察並了解自己的身體，是應該被肯定與鼓勵的。在北一女護理課事件中，或許可以討論的是，這個教學所延伸出來的「看畫自己」的作業，應該是以鼓勵及選擇（optional）、而非強制的方式進行，讓學生以自己覺得最自在的做法與時間來進行這個活動，至於她要不要與老師、甚或同學分享，完全由她自己決定，無需強制。老師可以鼓勵學生盡量表達與提問，並把學生各式的反應拿來修正自己的教學內容和方法。這樣一來，不但充分發揮教學相長的精神，女學生也能獲得相關知識和正確態度，並學會為自己做決定，還兼顧了隱私權。
該老師的教學方法容或可以商榷，其教學用心卻值得鼓勵，希望她不要氣餒，如果少了願意培力（empower）女學生的老師，新世代的女孩只會延續上一代女性對自己身體的茫然無力，反而得不償失。
（本文經作者同意，同時發表於自由時報自由廣場，作者為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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