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訣

by 吳梅相

小黃是隻土狗甚至是隻略嫌髒亂的鄉下老土狗。

這是塵封多年的記憶，一直努力的想忘記，而小黃呆立傷痛的畫面，像永不消磁的磁片，不停的在心底迴旋，觸動的是心底那份深沈的感動。那是個深秋的夜晚，救護車刺耳的聲音，劃過寧靜的鄉村夜晚，村子裹的人紛紛探出頭來，互問救護車開往誰家？任誰也想不到，那是一早就前往臺北女兒家作客，隔天卻以冰冷身軀返鄉的錢嫂。傷痛的除了家人外，就屬那隻平常極不顯眼的老土狗─小黃。

小黃是錢嫂的二兒子從待宰的狗販手中救回的一隻老土狗，當時的二兒子因在鎮上做生意，無法飼養這隻體型稍壯的土狗，只好帶回老家託由雙親飼養，順便陪伴二老。或許這一段救命因緣，小黃總是盡心的守護著有點弧單的老主人，無論二老下田工作或在家閒聊，小黃總是克盡職責陪在身邊，當二老下田工作時，牠會守著主人停放在路邊的小摩拖車及農具等等，絕不讓陌生人靠近。沒有主人的吩咐，也絕不離開。曾有過主人在田裹的另一端，回家時忘了喊小黃，而小黃也認真的守候著主人尚留在田中的肥料、農具不肯離去，直到主人想起，重回田裹，小黃才肯隨著主人回家，這已是好幾個小時之後了；有時錢嫂沒帶著牠出門，牠也總是在離家二百公尺的村口等候，直到主人回家，從沒失誤。這些錢嫂與小黃的故事，在錢嫂逝世後，紛紛被傳了開來，小黃也從一隻不顯眼的土狗，遂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看著大夥佈置靈堂以及錢嫂兒女的嚎啕哭聲，小黃肯定嚇壞了，牠顫抖?身驅不停的穿梭在這老式三合院中的每個房間，而最後總在停放靈柩的大廳，面對錢嫂的棺木佇立許久。一連三天，小黃一直重複著這樣的動作，房間、大廳、院子裹，不吃不喝的焦急走動，直到口中湛出了血水，才讓家人驚覺牠有多麼的傷痛！看在錢嫂的兒女眼中真是不捨呀！他們從不知媽媽與小黃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在他們極盡悲痛的心裹，卻也自嘆不如一隻他們平常從沒正視過的老土狗。守靈的夜晚，小黃總以悲悽的眼神，一站數小時的面向靈柩行注目禮，大夥看到牠無以言喻的痛苦，心疼的撫摸牠已呈老態的身軀。這樣的情景，深深的觸動著每一個在場的人，也令人感概，在人情淡薄的世風下，竟有這麼一隻深情厚義的忠狗。

治喪期間，小黃的一舉一動往往引起大家的注意，不論他守候大廳旁，還是捲曲著身子，不肯讓任何人搬動錢嫂的摩拖車。在在都顯示出他對主人的不捨與忠貞。隨著出殯日的接近，小黃再一次的不吃不喝，甚至也不再那麼愛走動了；雖然錢嫂的家人，也尋求獸醫的協助，但悲悽的眼神、沈痛的低吟，已是小黃唯一的語言了。

「小黃呢？小黃呢？」大夥雖忙著出殯的事宜，同時因找不到小黃而心急，忙著出殯事宜的錢嫂家人，找遍了裹裹外外，都看不到小黃的身影，大夥的心裹，也有了不祥的預感，因為老一輩的人總是說真正的忠狗是不死在主人家的。雖然不知這個典故的由來為何？但小黃對錢嫂絕對是隻忠狗。鄰居傳來小黃的消息，說小黃就倒在他們的龍眼樹下死了，而那天正是錢嫂的出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