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吧一九九九》完成後

by 吳靜怡

一部片子被完成後,等於從孕育自己的作者身上脫離開來,被放映被詮釋被討論,它會有自己的命運,然而孩子的命運不是母親可以去左右的,卻又無法完全置身事外。

拍攝《再會吧一九九九》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剪斷臍帶後,孩子頗為爭氣的讓我獲得了不少注目,甚至有宛如星媽的感覺,雖然有點心虛但也頗被安慰,畢竟拍過的片子不多,對自己在創作上還不是那麼有自信,接連兩部片都獲得了影展的認同後,我才真的覺得,好像自己還真的可以繼續拍下去不至於浪費資源,畢竟如果我不是個好媽媽那就還是少生點孩子,能生就多生點,當代理孕母也沒關係。

在創作上我並不特別去強調性別,我對「人」很好奇,對於生命情境中的各種難題一直很想探究個什麼來,但在生活中自己終究是女性,在大學時代與朋友討論了不少性別上的問題(也參加了女性主義的社團),那段時間我在性別上的思考確實被啟蒙了,歷史是延續的,我相信許多思考都已不知不覺間融入我的創作之中,然而,正如西蒙波娃說的:「在當女人之前,先當人。」對於女性許多的思考,在大學畢業後,在自己面臨的許多生命中生離死別的困境後,我開始對於普遍人性共通面臨的精神上的痛苦,感到悲傷,覺得非得找出什麼出路來不可,因此我的兩部紀錄片作品《快不快樂四人行》、《再會吧一九九九》可以說都是出於這部分的思考所產生的作品,我的下一部作品也會繼續著,我希望我可以越來越理解生命,對於生命的看法可以越來越有力量,這是作者對作品與觀眾的責任。

很多人在看完《再會吧一九九九》後,會問我,我到底有沒有被「治癒」,因為在片子裡的我是如此的哀傷,我無法說到底一部片子有沒有這樣的奇蹟可以拯救一個人(確實有那種冤獄因為紀錄片被翻案的案例),但至少這會是一個溝通的開始,我跟過去、跟悲傷、跟自己溝通,很多時候,生命會被卡住是因為有未竟之言,透過這部片子,我好像終於才把對於那段日子的悲傷,想講的話都講完了,漸漸的,生活開始接受了喜悅的可能,接受了忙碌的可能,甚至接受了憤怒的可能,我也開始明白,人,要跟著時間走,生命只能自己背負。

(本文作者為純16獨立影展、2004女性影展受邀作品《再會吧一九九九》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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