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裡生存的金智英們

by 有仁

近期上映「82年生的金智英」，背景雖設定在韓國，講的是韓國女性在婚後面對育兒和職場的困境，但這本小說能銷售17國，某程度上，也說明了女性在工作和小孩的夾縫中求生的困境，也許比我們認知的還更普遍。可以說，金智英不只是電影、小說，甚至不只是韓國女性的縮影，更是眾多女性生活的日常。

男人的複選題，女人的單選題

單身的妳面試時，是否有回答過這題：「妳有結婚的打算嗎？」如果妳已婚，可能還有這道進階題：「妳有生小孩的打算嗎？」如果你表示以後有生育的打算，還會有更進階的：「那妳上班時小孩誰帶？」妳以為面試官，跟妳逢年過節時飯桌上的親戚一樣，關心妳的人生進度？ 其實他們只是不想雇用到帶著子宮，有天會迸出小孩的地雷而已。

我問過身邊所有男性的求職經驗，沒有任何男性面試時被問過上述題目，不論他們是單身、已婚甚至有小孩，真地，一位都沒有。

金智英的遭遇，跟許多職場上的婦女一樣，總被交辦低技術、高勞力的苦差事，才能把有前景的工作，留給不用照顧家庭的男性，好讓男人們可以更安心的留在職場。金智英說，她感到職場，彷彿是一座一開始就沒設出口的迷宮。

公司要的是勞工，怎麼來的卻是會生育的女人？

婦女新知基金會的紀錄片「要孩子，也要工作」，也記錄了台灣女性的困境，民國70年左右的國父紀念館，曾以「儀態要端莊，才適合介紹中國文化」為由，要求所有年滿30歲、或是已婚、懷孕的女職員離職。80年代，一間孕婦裝公司，老闆在得知銷售員懷孕後，先是透過調職加長她的通勤時間，接著要她搬重物，即使銷售員撐過這些挑戰，仍在臨盆前被解雇；紀錄片中另有位幼稚園老師，也因為懷孕，被園長解雇。

妳以為30多年過去，加上現在有了性別工作平等法，職場就再沒這些事了？很不幸，現在女性在職場及家庭的兩難，以更細緻、幽微的方式繼續存在於職場裡。孕婦，在父權社會裡，看似身嬌體貴；但在職場，地位實如草芥。

我懷孕時，已過了2010年。那時的我，在一家社會公益獎常勝軍的公司裡做助理，自從老闆知道我懷孕後，突然之間我就需要常加班了，還被調去做原本不屬於我的國際會議。我還記得會議那天，我被要求獨自留守會議室裡，直到所有人離開會場，晚飯時間已過，只有我一人被留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壓抑著低血糖的不適。當所有的工作人員在會後都有被邀請去晚餐了，我仍然是唯一沒有被問到要不要吃飯的員工。

我當然明白公司這麼做的意思，為了自己和小孩的身體，我提出了辭呈。人資經理在我離職時，還不忘補上一槍：「公司本來就不會跟妳續明年的約，現在經濟不好，續了約依法還要給你產假。」

（「82年生的金智英」預告）

韓國職場神劇「未生」裡，身為少數女性主管的宣次長，就跟一位女員工感嘆說：「女人呀，只要生子了，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公司裡，都是罪人。」金智英曾被公園裡的男性上班族說是「媽蟲」（意指靠吸丈夫薪水過活的吸血蟲），但這些男性能夠安心去上班，很可能生活上極度依賴著家中的女性。

在父權社會下，有工作的媽媽，會被指責不夠愛孩子；有孩子的女職員，則是生產效率差的冗員。

女人，請成為女人的幫手

我有一位育有兩子的女性朋友，她一直幫忙著夫家的企業，她很坦誠地告訴我，如果有女性求職者表示近期有育兒的計畫，她是絕對不會錄用的。當年，那位補我一槍的人資經理，也是有孩子的媽。很可悲的，不論現實或電影，那些被父權社會擠壓過的女人，常常更變本加厲的，去擠壓那些仍「不夠成形」的女性們。因為，在父權社會下，女性往往都得符合同一個模子的形狀，才能生存得下去。

「要孩子，也要工作」的紀錄片裡，惡意解雇孕婦的公司中，也不乏服務孕婦、媽媽為主的企業。

（「要孩子，也要工作」職場懷孕歧視紀錄片）

其實，育兒媽媽們有很多特質，是很值得老闆們珍惜的。想想看，客戶再傲嬌，也不會滾在地板上涕淚縱橫地說鼻要鼻要；客人再巨嬰，也不會吐奶在你身上。但這卻都是媽媽的日常，所以說，做了媽媽的員工，待人是特別有包容力的。

還有，媽媽的時間管理，也是特別優異的，媽媽們清晨送小孩上學，因此會早早進公司，還沒進辦公室前，大腦早已排定6點前的工作節奏，。最重要的，許多媽媽很珍惜能有份工作，因此也會對於友善的職場更加忠誠。

我有位女性創業家的朋友，就看中了媽媽們的這些優點。不負她所望地，育兒媽媽就是她公司裡最優秀的行銷團隊成員。

女性如果只能在工作及小孩間選一樣，最後的結果不是生產力不足，要不就生育率低。不論是哪一項，都會使競爭力下降。希望台灣的職場媽媽們，能早點擺脫這道不平等的單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