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母親、是女兒、也是值得被重視的女孩
by 吳薇妮
每一次拜訪小羽（化名），都像在和時間打仗。在孩子哭鬧、尿布奶粉、被柴米油鹽擠滿的壓力日常中，想和小羽有高品質的討論，往往是困難的。但這一次接到小羽的電話後，有了極大的轉變。
凌晨兩點，陪小羽拿著垃圾袋收拾行李，連夜離開阿翔的家，那天的小羽，眼神中沒有遲疑或落魄，而是滿滿的堅定與勇敢。若是16歲的小羽見到現在的自己，一定充滿驕傲。
感受到無條件被愛 小羽的故事因此開始的
16 歲那年，升上高中的小羽透過好友介紹，認識了初戀男友阿翔。兩人的生活圈差異很大，在他人眼中，小羽是老師栽培的校隊選手、父母嚴格管教的女兒，她也認為自己和阿翔是「不同世界」的人。儘管身旁的人並不看好，但有這樣一位態度堅定、勇敢，並時常讚美、鼓勵自己的伴侶在身邊，小羽就像是踏入一個新奇且幸福的新世界。和阿翔在一起，她開始敢嘗試新的事物，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不用贏得比賽或凡事順別人的意、只要成為自己，就可以被「無條件」的愛著。
隨交往時間變長，越來越多人開始告訴小羽，他們眼中的阿翔和小羽描述的不太一樣，但小羽總想著只要自己全心付出，就能擁有最好的愛。青春的天真和執著，讓她總是在失望大哭後，選擇再次相信男友。在交往一年後，小羽懷孕了，渴望打造幸福家庭的她決定休學，從女孩成為母親，全心全意照顧女兒。成為媽媽後，和男友的相處每況愈下，一次次的爭吵中，小羽被打巴掌、掐脖子，甚至威脅傷害家人。小羽會狂吼、哭泣或想著要逃離，但心中始終懷抱著對女兒和男友的愛，告訴自己：再忍耐一下，男友願意賺錢養家和女兒，自己已是幸運無比。漸漸地，小羽開始相信，世界上除了男友，沒有人願意和她在一起，男友口中的「神經病、低能、可怕、沒人要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模樣……。
「成為一個好女人、好媽媽為什麼這麼困難？」
在長期的精神和身體折磨下，受傷的小羽還是熱情地和我討論，讓家庭「幸福」的方法，身為社工的我，有時也感到迷惘，心疼女孩逐漸失去僅存的自信，思考自己除了陪伴，還能做什麼？
走走停停一年轉眼就過了，當我回過神來，已經和小羽坐在咖啡廳，一起回顧他選擇離開的那一晚。小羽說，這段時間自己想了很多，有些事情其實心裡知道，但腦袋不願意相信。透過和社工定期討論、參加體驗活動、親密係團體課程，看似沒有帶來立即的轉變，卻在生活中慢慢累積，讓她開始有力氣重新思考自己的價值。
小羽記得每一句真心的肯定、和其他女孩聊天時的自在感、老師帶大家討論伴侶互動的知識與感受。漸漸地，小羽看見自己不是男友口中的樣子。在那個再次被辱罵和暴力對待的夜晚，小羽鼓起勇氣、聯絡社工，確認女兒的安全後，決定要離開、尋找屬於自己的路。
累積登上自信之塔的階梯
「現在知道家人是真的愛自己，為什麼還是有壓力？」
「分手但還是希望他有好的未來，男友過得好，女兒也會好。」
「看見前男友交新女朋友怎麼辦？還有機會看女兒嗎？」
「要讓女兒知道媽媽沒有拋棄她，我可以怎麼做？」
即使鼓起勇氣離開，小羽的心中還是有這些疑問， 關心女兒、家人之餘，她也開始懂得在乎自己。走過的痕跡，都留在小羽的生命裡，不同的是，現在她的眼神裡，看得見盼望。
許多人認為小羽這樣的女孩並不聰明，甚至會用「被愛沖昏頭」一言以蔽之，但我並不這麼想，因為這些困惑其實是一個女孩對「愛與關係」的探索呀！生命沒有標準答案，小羽只是比許多人提早開始尋找於生命、於愛的解答。
也許探索愛與被愛的過程，佈滿傷痕與淚水，但正因如此辛苦，我們更看見情感教育、家庭溝通、長期陪伴、理解與包容的重要性。讓更多孩子勇敢去愛，也有機會被好好愛著，因為像小羽一樣的小媽媽們，她們是母親、是女兒、也是值得被重視的女孩。而用心投入的每一次，會慢慢地累積成為她們登上自信之塔的階梯，讓她們在未來人生的路途中，走得更穩、更遠。
（作者為勵馨基金會台北分事務所社工師，本文轉載自勵馨會訊第152期P.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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