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的年度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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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春節期間除了狂吃狂睡,對我而言,找老朋友出來聊聊,比整天窩在家裡有趣,畢竟大家平時忙於工作跟一堆雜事,能好好說話的機會真的不多。所以當老朋友提初二來喝下午茶的提議,我這個平時就賴在娘身邊的女兒,也不顧一大早從大老遠回娘家的姊姊、姊夫跟小朋友,匆匆地吃過午餐,算是盡到義務之後,拿了包包就外跑。

遠遠就看到慧慧坐在公車站牌下等我,她手捻著一根煙,眼睛專注地看著另外一方,優雅地將煙送到嘴邊,彷彿不費力地吸了一口,然後又徐徐地吐出一陣煙霧,我快步地走到她身邊,有點不忍地拍了她一下,打斷了剛才那個讓我頗迷戀的畫面,「哎,大美女,新年快樂,我有沒有榮幸找你喝杯咖啡?」這是我通常喜歡故意鬧她的開場白。她一臉迷離的樣子說:「喔,好啊,不過要找…」,「我知道啦,要找可以抽煙的咖啡館,對不對?我們找戶外的好了,今天啊我陪妳抽煙,妳陪我曬太陽!」。

說實在的,這幾年台北過年外出的人越來越多了,要找到有地方坐的咖啡館,還真不容易,我跟她折騰了半天,總算各自拿了咖啡就定位。一坐下來,慧慧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我談她未來的計畫。我捧著咖啡杯,把臉埋進杯子裡慢慢地啜著熱焦糖拿鐵四周的奶泡,耳朵留給慧慧,她專注地看著我,跟我說:「明年,我就買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嗯,那你會很辛苦喔?要更努力工作囉?!」我一邊回答,一邊繼續品嚐奶泡,因為我很清楚這樣的目標對慧慧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她的薪資的確是比一般上班族豐厚,而且她對工作很有企圖心,所以買一幢房子對她來說應該不是問題,我也知道這是她給自己「安全感」的方式,或者說這也是現代女人選擇給自己「安全感」的具體方式。

可是,聽慧慧的語氣,好像買房子還不是最重要的年度計畫,我停止「埋頭苦幹」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她。慧慧很認真地看著我說:「我打算後年生孩子,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喔~生孩子喔,那找到人要跟你生了嗎?」,我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儘量用一點都不訝異的語氣,娓娓說出我的問題,慧慧點點頭說:「有啊,我找到了!」,「對方會跟你一起養育孩子嗎?」我維持著平穩語氣繼續提問,「不!我不需要,我會努力賺錢養育屬於我自己的小孩」慧慧語氣堅定而且眼神專注地看著我。

在同時,我的思緒跳到另一個故事中,那是不久之前,一個跟我同年紀的朋友用羨慕的口吻跟我說的另一個「自己」生小孩的故事。朋友說,跟她同在雜誌社上班的同事懷孕了,但是這個同事沒結婚,原因不是「不能」結婚,而是「不想」結婚。同事的男友即便是用強迫的方式,也沒法讓她願意結婚,而同事的父母及家人也非常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同意協助她一起照顧孩子,甚至願意接受孩子姓媽媽的姓氏。所以同事的男友只好接受目前的現況,陪著同事做產檢,陪著忙進忙出協助照顧生活事務。朋友說,她看到同事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建立自己的家庭,達成自己的目標,她真的羨慕極了。跟我說故事的朋友,及眼前的慧慧,過去並不是那種特別標新立異的人,可是她們都呈現了同樣的想法:不再依賴男人給予家庭。

過去,「家庭」似乎就是必須透過「婚姻制度」來達成,女人必須跟男人結婚,而且多數必須進入男人的家庭裡,然後生孩子,建立自己的家庭,同時妳還得去適應男人的家庭規範,在這樣的過程中,我知道很多女人都得經歷過一段痛苦的適應期,去接受一些跟原生家庭不同的規範,甚至有時是得放棄自我,委屈自我,讓自己進入不同的世界。

在我看來,過去的女人這樣過日子,不盡然是懦弱或退縮,而是一種對於環境壓力勇於面對的態度,或許她沒辦法一下子推翻整個社會的架構,但是她卻可以透過慢慢改變,達成革命。而現代的女人或許缺乏了過去那種「韌性」,但現在的女人卻多了一股令人激賞的「勇氣」,這種勇氣就是從男人手裡拿回主導權,她希望自己可以主導「家庭」,主導家庭的形成,主導養育孩子的責任。這種「主導」的角色,過去多數是由男人扮演,但其實很多時候都是由女人執行,由女方去承擔家庭中許多事物,承擔養家的責任,主管家中財務,整理家務,教養小孩,家族之間人際關係的交際互動……種種跟家有關的事情,女人都沒法找藉口逃脫,可是卻得不到名義上的家庭主導權。

到底,要拿回家庭主導權,真的是透過改變家庭結構跟角色,就可以辦到嗎?這個問題,我還想不出答案,而且目前的社會多數還是處在父系的社會架構,要扭轉這樣的社會價值觀,我猜想還是需要很長的時間規劃,和一步步的行動。雖然我不知道,慧慧跟朋友的同事是不是真的在思考家庭主導權,和整個社會架構的問題,但是我卻很欣賞她們勇於表達自己想法的態度。

我聽著慧慧繼續描繪她的新年新希望,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模樣,我突然覺得我應該要貢獻些什麼。於是,我跟她說:「我很欣賞你的規劃,我雖然沒養過孩子,可是我知道養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人力的協助,這樣好了,我願意每年貢獻個幾天,幫妳看孩子,如果可以的話,妳也可以訂到寒暑假,當我這裡是孩子的假期營隊機構好了。」,慧慧聽了我的說法之後大笑,她一邊點頭,一邊表示同意這種「貢獻」,也希望這種「貢獻」的想法可以推廣到我們的朋友圈,或許將來我們可以組成一個互助團體,共同養育孩子,共同解決生活困難。哇!我們越談越高興,高興到我也在想……說不定,我也來訂個不一樣的「年度計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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