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特教的日子–性別觀點

by 鄭智偉

數年前，大學剛畢業的我，選擇在啟智學校擔任就業輔導員作為我社會工作專業實踐的第一站。就業輔導員主要的工作在針對這群即將高中畢業的啟智學生進行職能評估，並在這個普遍對於身心障礙者存著歧視的環境中，為他們尋求工作機會，並在工作之初，協助其進入工作職場並習得工作上需有的能力。也因如此，每當學生找到一份適合他發揮的工作時，總能帶給我莫大的鼓勵及肯定。

那時，也是台灣性別運動正在學校發酵的時刻。

阿俊，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見到我時總是「老師～老師～」的大聲叫著，宛如金城武翻版的他也成為學校一些女生們討論的對象，沒錯！我的這群孩子們雖然跟大多數的人不太一樣，但卻也有著愛人與被愛的能力。有一次，阿俊跑來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笑著說沒有，阿俊聽到這個答案後便笑得好好大、好燦爛，然後旁邊的同學們跟著嚷嚷的叫著「老師～阿俊有太太喔～」、「阿俊結婚了喔～」

回辦公室後，我和較資深的同事聊起了這件事，他說，阿俊出生於一個頗富有的家庭，祖父在當地是個大地主，而阿俊則是他們家唯一的男孩子，小時候因為發燒延誤就醫，而造成他腦力受損成了一個中級智能障礙的孩子。而在阿俊逐漸長大後，家中的長輩對於這脈香火無法傳承下去開始有了焦慮，對他們而言，畢竟家大業大的家族需要一個男性來繼承，於是，他們開始計劃讓只有高中的阿俊結婚以有下一代（因為阿俊是發燒才傷害腦力的，所以他們不擔心遺傳的問題）。

在多方努力下，長輩們用了一筆很豐厚的聘金幫這個家族娶一位媳婦進門，單純的阿俊只知道自己有了一位太太。

而故事的結局，聽同事說，阿俊的太太沒多久就因壓力太大而悔婚跑了～但也聽說，阿俊的長輩並不死心，還在為他們家的香火努力著……

在台灣的啟智教育中，輕度智能障礙的學生是進入一般學校的資源班，而啟智學校則提供中、重度學生接受教育，而由精神科醫生所鑑定的智能障礙別，也在學生身上貼上了一個標籤，貼上這標籤的包括了家長。

小玫跟阿龍是一對經由團隊評估後一起到工廠工作的學生，小玫長得很可愛，有著一雙會笑的眼瞔，中度智能障礙的她卻有著勤奮的個性，總在班上擔任協助老師的角色；而阿龍其實原本是不能進啟智學校就讀的，但因家長「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想法，因而想辦法進入到學校就讀，而個性開朗又善於照顧其他同學的阿龍，也成為班上的領導份子。

小玫和阿龍相愛了，阿龍會在假日時找小玫出去玩，小玫則會在工作中關心阿龍，同學們都知道、老師們也知道，當然，父母們也知道了。

阿龍的媽媽跳出來反對，隱於意見之後的其實是「門不當戶不對」的觀念，因為阿龍是輕度的，而小玫是中度智能障礙的。

這個故事的結局呢？

等不到結局的我因工作異動離開了那間學校，但在之後投入性別運動的日子中，我還是常想起我這群單純又可愛的孩子，想著他們努力工作的樣子。而性別運動在台灣社會沸沸揚揚時，這群孩子是否曾被關照到呢？還是我們總以為他們是孩子、無性欲的，但主流社會的性別刻板及傳統卻也經由成人而加諸在他們身上！

何處無性別？

（作者為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社工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