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一起幸福喔！

by 飛行胖蕃茄

挽著你的手慢慢散步走回左營舊城門的原生家庭。城門外頭是熱鬧奔騰眾多遊客的觀光名勝蓮池潭，走進城門洞裡，是靜謐安穩的眷村小弄，聽得到外省老伯伯們的濃厚鄉音問候，聞得到熱騰騰剛出爐紮紮實實的山東大饅頭，眼睛看到的都是一棟棟在電視中出現的樸實平房，走在路上左鄰右舍都知道彼此是那一家那一戶的兒女。這就是我出生以及成長的地方，但一般人頂多只能在履歷表上讀到「您好，我是胖蕃茄，家住高雄，畢業於T大學J系，家中成員五人，家境小康」。然而在這個看似平靜散緩度日的小鎮，胖蕃茄家卻守著一個無法對外人道的秘密──他們的么女是一個拉子……

康乃馨滿滿飛的五月天，因為慶祝母親節特地撥開所有的瑣事回了一趟高雄。閒散下午茶時光，我們母女倆手牽著手一同散步至巷口的咖啡館閒聊家常事。我問你的近況，有沒有多學幾首新歌？膝蓋不好不要過度運動了，哥哥們和我都很擔心你的身體。你問我的工作順不順利，叨叨唸著這次轉職要加油。說著說著你話鋒一轉，開始嘩啦嘩啦的說著感情的事。有沒有交男朋友呀？不管工作再怎麼忙碌，都要認識新朋友呀。找一個人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再怎麼說兩個人相互有個照應。工作場所中都沒有合適的對象嗎？上回二姑介紹的相親對象要不要安排一個時間見面呢？學校裡的老師們也想幫你說說媒呢，有沒有興趣呢？就當認識認識新朋友應該也不差。

腦袋裡忽地浮現的畫面卻是三年前的舊曆年節，當你大掃除時不經意地發現我和前女友的通信往來，就在團圓飯前夕發現到我的性別認同，我知道你獨自一人在客廳裡默默無語的坐了一晚，隔天你紅著眼眶問我：「妳真的不喜歡小孩呀？」我說：「是呀，我不知道生小孩有什麼好。」其實，我知道你想問：「你跟女生在一起呀？」而我卻沒有辦法正面的回答：「是呀！親愛的媽媽。」自此之後，我們母女倆開啟了一場長長長長的心理攻防戰。我總是找到機會就灌輸你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麼不好；而你總是告訴我，要有個人陪伴在身邊才不會寂寞。

這幾年，你和父親退休後三不五時的鬥嘴總是令我掛心。你們兩個人因為工作的關係一南一北，近二三十年沒有朝夕相處在一塊兒，現在退休了，「老倆口」才開始學習一起過生活；身為女兒，看著你們這一段時間的互動和磨合，心裡總有許多的不捨。但有時感情的事情被逼急了，有一次還是忍不住脫口說出，你們這樣的婚姻生活有比較愉快嗎？如果沒有的話，何必勉強我呢？

端午節，你動了一個小手術，醫院化驗出來的結果不大妙。前幾天蕃茄大哥北上出差，聊了一下你的狀況。我說，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想要自己一個人過生活，那麼我們就住在一塊兒吧，你照顧了我二十多年，那麼我至少也該陪你一段。大哥聽了我的話卻對我說，不可能的也不需要，一來是你跟父親之間奇妙的相互依存，我真的不需要過份擔心，你們會找到自己的平衡點；二來你曾經私下告訴大哥說你沒有辦法選擇分開，害怕我再也不願意走入婚姻。聽到的當下無語，多年前的一句情緒話卻被你好好緊緊的記在心裡。大哥靜靜緩緩的描述對你的回應：「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都不會影響妹妹想要走的路。」說完後，大哥拍了拍我的頭。而我面無表情的對大哥說了一聲：「晚了，該休息了！明天不是要早起！」一邊默默轉身走回房間裡，一坐到床邊眼淚不聽使喚地啪啦啪啦的掉了下來。

我常開玩笑對朋友說我有三個爸爸，一直沒加上的一句話現在給你──和一個需要被用心寵愛的媽媽姐姐。八月中要和妳們屬意的對象相親，不是妥協更不是賭氣，只是也想給妳們一個努力的空間，讓你們相信妳們真的努力過了。我們都在跟時間賽跑，看誰可以先說服對方放棄自己堅守的堡壘。但是，在這一場戰爭中不會有誰輸誰贏，一定是雙輸雙贏。我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件事──不管我的決定是什麼，我一定會讓自己活得開心活得自在。同樣的，我也想告訴你，我希望你過得快樂過得悠遊自在，不因為任何原因而委屈自己，能真真切切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人生真的沒有我們想像的長，我希望我們母女倆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