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值得被愛

by 奇蛙

想一想，距離上次寫信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

以前寫卡片或是寫信給妳的時候，妳總會說：「啊！妳只是會說，又做不到，有什麼用？」聽到這樣的話，讓我感覺挫折，漸漸，我們就從不書信往來到後來連話也很少說了。

當然，照以前我還是不管妳的話，繼續寫卡片。但，9年前發生妳和老爸宣布我不是妳們親生的小孩時，自己便覺得像隻被剪斷風箏線的風箏似的，失去了方向，也開始我們之間冷漠的關係。

那年，我大二。因為當初要唸新聞系，老爸不讓我唸，廣告系的課程讓我興趣缺缺，加上不適應大學的小團體生活，我越來越不喜歡上課。那時候破報、女性主義是我的課外讀物，參加新聞性社團、反對運動也是我熱衷的事，唯讀上課是痛苦的差事，那時候的我，只希望能唸自己喜歡的東西，希望社團大夥要去咖啡店聚會，不用到了10點就只能乖乖去搭車回家…。我希望更自由，不必什麼事情都要問妳們。當開始不想念廣告系的念頭萌生時，我曉得無法說服妳們讓我休學，到後來自己實在非常不快樂，於是便做出人生第一個自己做的決定：讓學校退學。

那一晚，妳先是接到了我退學通知，才進妳房間說話，沒多久又被發現我襯衫裡頭的菸盒，於是妳崩潰了，妳心目中那個小學拿模範生、國中進A段班，高中還是合唱團的乖女孩變了，變得妳都不認得了，還開始學抽菸！所以妳希望老爸告訴我，我是妳們領養的小孩，希望我能夠變回來。只是，妳這樣突然的舉動嚇壞了我，這個我從未懷疑的事實，所以後來當妳再問我是不是同性戀時，我便回答妳：是。對於生父母是誰，老爸只說：「妳原本姓李，妳要找生父母可以，但不要讓妳媽知道。」

這兩件事情本來並不傷人，只是，在彼此受傷的情況下說出來，就成了刺人的利刃畫在彼此身上。妳受傷是因為：妳如此養育我、教育我，我卻如此傷害妳，而我受傷的部分是，我沒有要故意變壞來傷害妳，我只是一時迷惘，而妳卻不愛我了。

於是，我被「我是生父母不要的小孩，也被養父母傷害」的迷思困住了，希望在愛情當中得到補償，結果當然是失敗。因為，我從來沒有發現，一個無法愛自己的人，如何被愛？雖然，這幾年來的幾次的戀愛經驗都不成功，但我非常地幸運！身邊有好大一票的同志、直同志的朋友陪我渡過了那些難捱的日子。

媽媽，請妳可以放寬心！在這個只要有經濟能力就能好好養活自己的年代，身為同性戀並沒有比較辛苦，辛苦的是：無法從挫折中爬起來。這和是不是同性戀沒有關係。因為，人生本來就充滿挫折，重要的是，從挫折中學習到經驗，讓自己越來越好。也很感謝這幾段感情，不僅讓我嚐到愛情的酸甜苦辣，更讓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希望找到什麼樣的對象了。

這幾年來，陸陸續續上了一些成長課程，希望自己能夠解決這多年來的傷害。去年（2006），和大家分享我的故事時，老師說：「不要只記得那傷害，還要想想過去妳和老爸對我的養育之恩。」這句話如暮鼓晨鐘般地提醒我，要感恩妳們視我如己出地拉拔我，讓我平平安安地活了30年！我不應該自私地希望妳和老爸能接受我是同性戀的事實，只要，能找到ㄧ個讓彼此和平共處的方式就好了。

今年生日和往年一樣，許下的三個願望中，有一個是希望能改善和父母的關係。只是，冷漠的破除，是需要時間的。也許，我的女同志身份您們無法接受，但是，請妳放心，我一定會讓自己過得很好！我要把從爸媽、朋友、社會給我的愛，傳給更多人，讓更多人相信，愛是沒有條件的，每個人都是一個值得被愛的完整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