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聽聽我

by 黃小喵

從被妳趕出家門的那個深夜，坐上近凌晨電車回台北的我，不斷的在火車上顫抖、哭泣。Am I wrong？到底是哪裡錯了，我不懂。

想起妳站在玄關，用冷冷的眼神和無情的聲音對我說：「出去！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從今以後斷絕母女關係，等妳說妳不是同性戀再回來。」

那一刻我才明白，媒體的抹黑與污名化再恐怖，都沒有母親一句斬斷親子關係的字句刺骨。「我是愛女人的，我是同性戀」妳質問我，為什麼可以說的如此輕鬆，卻不怕妳難過。

我想，如果妳不任意翻看我的記事本，也許妳就不必在看見我與另一個女人接吻親密的拍貼而驚恐遲疑，傷心欲絕。但在另一方面，我也認為命運的齒輪在考驗著妳我，一位母親、一位女兒，深藏多年不可告人之秘密意外曝光。的確，我再也不是妳心目中所想像的那個甜美可人乖巧懂事的女兒，我無法披上白紗與某位妳幻想中風度翩翩、事業有成的年輕有為男性步入禮堂，妳無法穿著亮眼絲絨旗袍含淚看著女兒出嫁。

不結婚，就是變態嗎？

親愛的母親，即使現在我倆的關係已逐漸好轉。但談到結婚一事，妳仍舊記掛心頭，認為丟臉與惋惜。「我女兒又不是醜八怪，怎麼會沒有男人愛」？「妳應該會找到一個深愛你的男人，組一個家庭、疼惜妳一輩子」、「不結婚，妳會孤獨終老，生病也沒人照顧」。

妳試著用各種方式，來說服我和妳自己，這只是暫時的，未來我還是會回歸「正常」。但什麼才是「正常」？當我逼迫自己去交男朋友、去試圖愛男人、甚至逼自己和他們性交，因為我以為這是正常。然而，我得到的卻是痛苦、悔恨、噁心，甚至覺得我是那個對自己強迫性交的劊子手。我背叛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感覺，逃避了五年，終於走出自我恐同，也遇見心愛的女人。母親、母親，這些獨自流淚，痛苦不堪的日子，難道不比妳痛嗎？我還是我啊，還是妳甜美可人乖巧懂事的女兒，只是不愛男人，為什麼妳不願意接受？況且，如果一個婚姻的幸福是奠基在良好的溝通、夫妻燕好、彼此坦承信任，那討厭與男人性交、無法與對方坦承、沒有溝通的我的婚姻，如何美滿？何能幸福？嫁給一個打從生理上就不愛的人，只為了成全我對妳的孝道，卻賠上我的自由與人生，這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母親啊母親，同為女人我想妳了解嫁為人妻、作為人婦在這個性別不平等的社會所要承受的一切。我也想結婚，組個家庭、生個小孩，但不是和生理男性，而是一個女人，跟我擁有相同生殖器官、生理特徵，貨真價實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才是我的幸福，我很快樂。只要妳能敞開心胸，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或女婿疼愛，婚姻只是一張紙，重點在於兩人是否真心相愛，願意不離不棄。倘若即便不需那張保證的我們都能為彼此許下這樣的承諾，這樣的愛怎會是假？母親我愛妳，也愛女人，請看看我、聽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