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五幼子生活的歲月

by 木棉

當年年僅十八歲的我，在父母不是很贊成情況下嫁給先生。接著以一年一個密集式的生育，連續生了五個孩子。在五年的歲月裡，就只是年頭懷孕年尾生產，終日埋首在孩子堆裡。

日後先生與人合夥做生意，剛好遇到景氣最差的時機。無法經營下去，合夥人捲款逃走，先生怕被債主找上門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有一天半夜，忽然聽見急切的敲門聲音，讓人心驚膽顫，原來是黑道來討債的。我急忙叫起睡夢中的孩子，當時的我挺著大肚子，左右手各牽一個孩子，背上再背一個娃兒，比較大的拉著我的衣角，倉皇從後山小徑逃走。

我為了養活五個孩子，白天做工晚上還要做手工來補貼生活。生到最小的孩子買不起奶粉，只好以米漿餵養剛出生的小兒子。因收入微薄僅能租一處柚子園邊的小屋。一日夜裡如廁，須走到屋外果園旁。當我轉身要擦屁股時，發現廁所角落盤坐著一隻青竹絲，我驚嚇得提著褲子往外衝。

後來又輾轉搬到屏東鄉下，一處佇立樹林中搭起的簡陋茅草屋。我因白天要外出做工，所以一大早必須煮好一鍋米飯，然後用布包起來再放進大棉被裡保暖。交代孩子等到中午時分，再把棉被裡的飯拿出來配桌上的醬菜吃，有時收入不好時，一餐僅有兩個饅頭五個孩子分著吃。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孩子告訴我今天白天有一位陌生的叔叔闖進來，問媽媽在不在，我們都嚇壞了全部躲在門後。那位叔叔為了找我們，到處亂翻不小心打翻便桶，一腳踩到大便才氣呼呼地回去了。住在鄉下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五個孩子辛苦地過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有一年的過年，母親帶著弟妹來看我，還帶了一大堆的食物及糖果餅乾。母親進屋後打量了一下，桌上只有一鍋飯及簡單的青菜。母親就把帶來的雞、鴨、魚、肉拿出來，大家一起吃著。這對我和孩子來說，是極難得的豐盛年菜大餐。此時外頭正此起彼落的放著鞭炮，我的內心隨著鞭炮聲響膨湃激盪，說不出話來。

隔日，陪著母親到附近廟裡拜拜，母親拿起香向神明祈求。我聽見母親內心的聲音，她告訴神明保佑我這不聽話的孩子。假期結束，我送母親到車站，臨別時母親告訴我：「我在你家進門右手邊，第五與第六根竹子的縫隙塞了三千元。過新年了，給孩子買件新衣服。」看著送走母親的車子漸行漸遠，我的淚水已經潰堤了。我好想擁抱母親告訴她：「不孝的女兒讓您操心了！」

那一年的過年，至今回憶起，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