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狂熱

by 林綠紅

「胸前偉大」才算「好身材」？

如果你是女人，有沒有想過「乳房」對自己的意義？對於它的尺 寸、大小、色澤等，都有太多的討論，甚至連胸罩都成了另一個討論 的焦點，關於胸罩的質料、款式以及「功能」等等。不過，我們不太 說對自己的乳房有什麼想法，因為它所帶來的快感或者不便，當然還 有它的疾病。而當女人開始談論自己的乳房時，有大部分的話題與男 人無異，尺寸多大，是A、B，還是C罩杯，英文字母排序越往後得到羨 慕與嫉妒的表情越多。女人的「好身材」就這樣被定義，無關於身體 的整體，無關於肌肉的發達與否，它只跟女人的乳房尺寸有關。而「 好身材」的背後還有一串情慾的邏輯，「胸前偉大」等於「好身材」 ，「好身材」等於「被比較多男人欲求」，也等於「比較容易獲得快感」。

如果這樣的論證不夠清楚，可以打開第四台的購物頻道，豐胸產 品的廣告大概與壯陽及減肥產品的廣告三強鼎立。而豐胸產品的廣告 總是不斷強調，使用前這個女人生命有多麼「黑白」，例如：自卑度 日、飽受同儕取笑、不得異性青睞；而使用之後，胸部「長大」，生 命突然「彩色」了起來，不僅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也親密關係的伴 侶感到「非常滿意」。談到自己的乳房時，女性成了自己身體的「他 者」，長著一雙「男人的眼睛」，操弄著「男性的話語」。

誰來定義「好乳房」與「壞乳房」？

為什麼是女人的乳房，而不是手或者腳，成為一個必須遮掩、事 關風化的身體部位？或者，誰擁有乳房？也許我們應該回到形成乳房 論述的歷史條件去一探究竟。在《乳房的歷史》（A history of the breast）一書，Marilyn Yalom從西方的歷史分別陳述了不同時代對 乳房不同的觀點。從文明之初女神崇拜時期，女神壯碩乳房所象徵的 哺育、滋養萬物的神力；而15世紀至17世紀法國、義大利、英國以及 北歐則出現無數歌頌乳房性感魅力的文學、藝術作品，女人的乳房被 比喻成蘋果、象牙小球等，勾引著文人雅士春心蕩漾；法國大革命時 代，女人是否親自哺乳則成為另一個社會改革是否成功的重要指標， 當時的知識份子，尤其是盧梭，強調哺乳可以讓子女與母親的關係更 為密切，也讓家中的男主人有意願回家，家庭關係因此更為融洽，如 此則提供了社會改革的堅實基礎。

另一方面，親自哺乳可以避免自己的子女哺食到不良的奶水而導 致國力衰弱（因為當時的中產階級婦女大多將子女交給奶媽哺乳，而 奶媽通常都是勞工階級的女人）。整個西方的歷史對於女人乳房大致 循著「好乳房」與「壞乳房」的辯證前進，前者的重點強調哺育的功 能，強調女人作為母親無私公平、哺育萬物的角色；而後者則強調乳 房作為女性性特徵時所具有的誘惑與侵略的力量。而這樣的兩股力量 拉扯著女人的命運，左右女人對自己的乳房的看法，或者，對自己身 體的看法。

因為乳房具有的如此兩極的象徵，所以中外歷史上時而可見女人 為了堅持所謂的貞節、純潔，寧願犧牲生命，也不願打開衣裳，讓男 醫生診治自己的乳房。或者，在亂世荒年中，以自己的乳汁哺育年老 的男性長輩而贏得美名。但是，無論是「好乳房」，還是「壞乳房」 ，定義者都是男性。透過男性知識份子、男權社會的集體眼光，也透 過男性作為情慾的主動者，從公領域到臥房，男人定義，女人接受， 不止是乳房的功能，還包括它的大小、樣態以及美感的標準。

解除「乳房狂熱」魔咒，定義自己的美麗

而從女性內衣的發展，則可以觀察到另一個角度的「乳房歷史」 。緊身褡、胸罩，到最近風行的魔術胸罩，隨著當時的美感要求，各 式具有將女人的乳房扥高、集中，或者壓扁功能的內衣。很多內衣對 女人的身體並不舒適，19世紀鯨骨緊身褡流行的年代，常有女人因而 窒息死亡的傳聞。乳房整形手術（包含減胸與隆乳）開始流行之後， 有為數不少的女性選擇以此作為「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儘管可能 要冒著危害身體、喪失乳房性快感的危險。從一些針對女性乳房整形 手術的研究上可以發現，乳房對於女性建立自我認同上的重要性，而 這被「誇張化」的重要性當然也就與先前所提到的，男性觀看女性的 方式有關，也有其複雜的社會、歷史的因由。

論述這不分性別、超越時間的「乳房狂熱」（breast fever）不 只是要突顯出女性身體自主權的闕如，更重要的是找到「解除（乳房 狂熱）魔咒」的力量。就如同現在有愈來愈多的女性開始談論或展現 自己乳房經驗，不管是大胸、平胸、年老的胸部，或者生病的乳房， 儘管主流社會、媒體還是標榜年輕、豐滿的乳房是唯一的美感。不過 ，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不同的乳房，這是事實。「我的身體，我決 定！」女人有權力定義自己的美麗，這是重要的！

連至58期網路書坊：「圖與詩交織展開的乳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