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民航機，女性易被另眼看待

by 小野口述、吳淑姿採訪整理

我原來在一般公司上班，工作內容有季節性，有時候比較閒，覺得自己年輕，希望能換單位，調外勤做業務。原單位是新成立的，被告知有人接手穩定時再換。就這麼一直被拖延，換不成，於是決定幫自己換個公司。

那年航空公司招收培訓機師的廣告做得很大，沒限性別和背景。有筆試、儀器測試和體檢，視力方面，民航機只要矯正過後1.0就可以了，只有空軍機師不能有近視。很幸運的我考上了。

小飛機、模擬機、載客飛行

國外小飛機訓練一年，回國後接受機種轉訓再一年。從國外回來後大致分為地面課程和模擬機練習，主要是針對不正常程序的解決，模擬機的造價是真飛機的十分之一，也很貴。

完成訓練課程後通過考試，飛一趟不載客的飛行又稱為本場訓練，就由民航局發給執照，能夠正式載客飛行。但仍需要經過航路續練，由教師機師在旁監督，不時問問題，確認有足夠的知識與技能。經過航路考核後，才成為合格飛行員，領全薪。

每一趟的飛行，駕駛艙裏一定有兩個人，輪流一主飛，一做無線電通話與文件處理。之所以要有兩人的目的在於能夠互相監督、提醒，以及如果不幸有一人失能的話，還有一位飛行員能夠安全地把飛機落下。由於法律有限制我們的工作時間，如果是比較長途的航程，會排三或四個人，輪流休息。我現在是副機師，要升為正機師需要滿足年資、飛行時數、考試和屆時有沒有缺。

現在的飛機，巡航時都有自動駕駛的設備，先設定好航路，大多數時間機師比較類似是做電腦管理的工作，有點像工程師在管理機器。有人說女生比較細心，其實比較適合做這種電腦管理。

除了之前的訓練外，合格之後，每年有5次的考核。飛行本身是對抗大自然的力量，為了抵抗地心引力，讓飛行更安全，近代民航做了許多的措施，而人總會怠惰，要考核就會唸書、注意，一段時間過後又難免鬆懈下來，於是再考一次，將不常遇到的狀況時時複習。除了考試不過要被停飛之外，個人如果身心不適也要停飛。

法律規定90天內要有三次落地，才能繼續合法執行飛行任務。如果休息太久，少於落地次數的規定，復飛之前要先有大約一個月的「熟飛訓練」，進模擬機飛，訓練完才能再飛。女生一知道懷孕就不能飛，產假（或育嬰假，男女生都可以請）結束後大部分都會回來工作，因為公司培訓要很高的成本，通常簽約沒做滿的話要賠錢。

機師著重獨立作業

我因為要換工作而去報名，受訓前沒有很認真想過我會不會喜歡這樣的工作。幸運的是，從訓練過程一直到正式工作後，我都樂在其中。

當機師和個性、人格特質有關，以專業為導向，並不講究勞力付出，所以我覺得跟性別比較無關。女生細心，會發掘問題、改正，或許比較適合這種工作型態。機師需要獨立的個性，如果太過依賴的話，在訓練的時候就容易被淘汰。我們的分工細，各自有任務，獨立作業，然後共同完成。

部分男機師的性別歧視

男機師喜不喜歡和女生搭配一起飛？不一定，有人說和女生在一起氣氛比較好，也有人會覺得蹩扭。如果一群男生在一起的話，黃腔、笑話什麼的容易出口，有女生在場，通常會收斂一點。我不覺得和誰在一起有什麼不同，也曾經與女性正機師搭檔，駕駛艙裡二位機師都是女生，這時就明白男生和女生在一起時的情形，氣氛不一樣。

曾經有一起飛行的正機師在聊天中表示，覺得女人不適合這工作。他沒有直指女生做得比較差，而是隱諱地說公司因為種種理由（性平法或時代潮流）而有女機師，但他認為女生找個人「嫁」了就好，沒必要做這工作。我覺得這些都是他個人先入為主的觀念，不需要計較或糾正。

空勤組員工作時都會帶著行李，搭乘巴士往來公司與機場時，需要將行李從車上取下，對於穿著窄裙的空服員來說其實是很辛苦的動作。我穿長褲，通常會幫忙，或許因為我是女生，空服員對於這樣的動作也都會說聲謝謝。而我也曾經聽過空服員抱怨：「機長是男生，怎麼不幫我們拉行李？」其實不管是男生或女生，這只是幫忙，不是應該做的。

女機師易被誤認空姐

我們公司女性機師約二十分之一，一般人如果出國五次，搭十次飛機的話，平均會有一次的機會會遇到女機師。別家公司女生的比例我不知，覺得滿普遍的，在無線電中會聽到。

機師通常不會跟旅客有直接的接觸，而是透過麥克風向乘客做廣播，不過有人儘量避免，免得打擾旅客休息或看影視節目。女機師廣播時，有人會以為不是機師，有時候會聽空服員說有客人跟她說：「今天的機師是女生喔！」至於客人的語氣、心情如何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驚訝，我聽到的都是正面的。也會聽空服員轉述乘客說：「今天飛得很好。」其實飛得好和氣候比較有關。

有時候在機場等登機或行進時，旅客看到我穿機師的制服，會過來跟我合照，大部分是女生。

妳是空姐？地勤？

要知道乘客的反應，比較直接的方式只有透過親友的說法。當我跟剛認識的朋友說我在航空公司上班，他們第一個反應是：「妳是空姐？」或者「是地勤？」這兩樣是大家熟知的，很少人會想到是機師。

機師的專業和個性跟空服員是不同的。機師的工作分配很清楚，沒有「順手做一下」的情形，如果空服員中有男性的話，容易有勞逸不均的狀況；有些客人認為空服員要幫他放行李，通常放重的行李時，也會希望叫男生做。

較少培育女生從小操作機械

公司開始培訓機師時，第一批就有女生，後來每一批也幾乎都有。

女機師和一般人一樣，許多人上班時會化妝，戴假睫毛，打扮得很漂亮、時髦，我必須睡足時數才有精神，只將臉洗乾淨，再擦上防曬乳。

這工作不因男女生而有什麼不同，主要是因為個性和人格特質。對性別有影響的部分是在家庭，尤其有小孩後，對媽媽角色的期許，讓人很為難。

我們公司的女機師年齡最大的五十多歲，有些人已經退休，大部分有結婚、生小孩。因為不是正常上班族，沒有每天回家，有小孩的話就比較辛苦。曾經在某個旅館吃早餐時，看到一位學姊邊吃邊看著平板電腦，解釋說：「在盯兒子吃飯。」拜現代科技所賜，可用這方法聯結，但也好辛苦。說「對爸爸的影響沒那麼重」，其實也是刻板印象，因個人的不同，家中有小小孩的爸爸也是很掛念，出門後只想趕快回家。

每個工作都有酸甜苦辣，機師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有不為人知的辛苦，現在社會進步，尤其這是高度專業的工作，不容易被歧視。

女機師是小眾，較容易被注意到，有時候比較吃香，與大家的期待有關。我在工作方面算蠻在行，訓練過程中表現很好，比較受到注目，若是男生，會被比較平淡看待。想來考，又真的來考的人不多，個人本來的特質，再加上養成的過程，有這些特質的女生在社會上或許本來就比較少，如操作機具方面，一般女生較不敢去做，而我相反。

自己的過去、現在、未來

我小時候愛出風頭，喜歡做事，往外跑，玩社團當領導，師長都說我早熟。我原來留長頭髮，因為要去國外受訓才剪短，回國後一直都留不長，就留著短髮。

這工作我一開始就做得很好，沒有適應的問題。小時候常去旅行住旅館，喜歡在不同的地方醒來，現在的工作得以完成小時候的夢想，上班時去度假的地方，駕駛艙裏的視野很好，晚上看到星星、銀河都特別亮。

以前會賴床，遲到，現在不能遲到，睡覺、起床、吃飯等都看班表。飛了幾年之後，想要改變，去受訓，當教練機師。飛行和教學比，我比較喜歡飛行，但教學有許多好處，要做很多功課才能講出來，逼自己多了解、多唸書，學生會給一些沒想過的idea，也很有趣。

對於婚姻聽其自然。公司裏女機師的先生各行各業都有，也有二人都是機師。有些機師的太太沒工作，卻沒有太太是機師，先生沒工作的家庭。這份薪水可以養一家人，孩子小時候需要爸媽的照顧，而社會對女性的期待，目標限制在家中，在事業上有目標時就容易被責難。

我的生活是看班表，許多家人和朋友的聚會不能參加，或人家要遷就我，是這個工作影響生活的部分。

延伸閱讀

• 我打破了職業性別區隔
• 首位中南美農業技術團女老闆
• 女性重機改裝師屈指可數
• 我在男性為多的職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