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子從母姓

by 溫炳原

許多人得知我兒子從母姓後，泰半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接話，心中自忖：「莫非入贅？」，待一陣子後，熟一點的朋友，更會問：「沒事幹嘛讓兒子從母姓！」彷彿兒子從母姓，鐵定就是爸爸的問題。的確，兒子的姓氏肯定是爸爸的問題，只不過，大部分的爸爸不覺得從己姓會對不起捱痛生小孩的媽媽。我有幸陪太太進產房，目睹了整個生產的過程，說實在地，看見那樣的經歷後，很難不讓我的兒子從母姓，因為我的支持，對兒子媽媽而言，雖只是一點小小回應，但對整個改造父權社會來說，卻有著推波助瀾的大大進展。

已克服的壓力與進展有很多，首先是來自我們雙方的父母。我的爸媽是極為和藹的父母，但當我把讓兒子從母姓的想法告訴他們時，顯然當時他們兩人都很不太高興。嘴巴說是害怕以後兒子進不了祖先宗祠，但真正擔心的，卻是他們周遭的親朋好友會認為我是「入贅」的，而讓他們很沒面子，同時背後也竊竊私語，認為我太太肯定是主謀；我太太的爸媽也沒好受過，他們的壓力反而更大了，因為我善意讓渡姓氏的舉動，豈不是別人入罪他們女兒最好的證據，這樣子一來，我太太一定會被人閒言閒語，說是不安分的壞媳婦，甚至罪誅做父母的他們。但幸運地，作為男人、兒子、女婿的我，只要稍稍堅定地告知他們，該是換我做決定時候了，就能夠四兩撥千斤地，讓父母充分瞭解畢竟這是我的兒子，何況他們相信對孩子更重要的是算命筆劃，而這才是值得雙方花精神力氣、好好仔細推究的。

其次是，我的父母與整個台灣社會真的覺得小孩從父姓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不怎麼覺得小孩從父姓，是造成「重男輕女」的元兇，逼得許多家裏一生、再生，為的就是要有從父姓的兒子，完全忘了姓氏是一種親人之間的懷念與認同。我太太一位嫁給波蘭人的朋友，曾經為了讓女兒從自己的姓，跟戶政事務所吵得不可開交，她先生根本就沒有中文的姓氏，要隨便取一個，對她們也根本沒有意義，但我們的戶政人員硬是逼她要用先生的中文譯音姓氏，最後，她發現了自己因為沒有兄弟，可以讓小孩從母姓時，卻還被戶政人員奚落：「爭從母姓，有什麼好爭，從母姓後還不是女的，又不會變成兒子！」你說如果可以改變父權社會這樣的歧視，對從母姓的支持所獲得的進展不大嗎？

最後，我很高興，也覺得很光榮，能夠讓自己兒子從母姓。雖然有點擔心兒子將來可能會遭受莫名的異樣眼光，但是對我而言，更大的挑戰、更重要的責任，在於讓從母姓的兒子，能夠如同普天下的每一個小孩般，快樂、幸福地成長，而將來也能孝順長輩、回饋社會。如此一來，肯定會有越來越多從母姓的小孩，這樣從母姓的孩子就不會被人覺得是異類，從母姓也就是很自然的現象了，這也是我對各位爸爸、對所有從母姓孩子的期待與願望。

（作者為全球綠人台灣之友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