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豈是那麼容易

by 阿碧

剛開始向朋友們宣告「我要從台北出走」時，多數人的反應很冷漠。不能怪他們，畢竟，我曾在二年前信誓旦旦要走最終卻仍留了下來。

隨著預定離開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朋友們開始察覺到我這次玩真的：我不再像上次那般成天嚷嚷著要走，只是開始安排房子退租、不再亂買家居雜貨、婉拒接二連三來的台北工作機會、向家人宣告找不到南部工作時要先搬回家住……。

不得了，阿碧這次玩真的呢，但令朋友們不解的是，我既非回鄉定居，也不是有個現成工作在等著，為什麼執意在一切未明未定的情形下就毅然決定移居南部？ 於是一波波挽留聲浪傳來：「那以後就沒有人陪我玩了！？」「妳走了我會很想念妳呢……。」積極一點的趕快幫我介紹男朋友、希望讓我根留台北。

當然，沒有房子、沒有男朋友、更沒有孩子的單身狀態，讓我出走的身影顯得很瀟灑，但可別以為我不曾猶豫。畢竟已經三十多歲了，遂少了年少離家闖江湖的意氣風發迫不急待，多了些步步為營難割難捨的心情。

曾經以為，沒有台北的電影、藝文活動、百貨公司和大大小小的訓練進修課程，我會枯死於營養不良；曾經認為，既然出社會後交到知心朋友不易，更不能輕言 別離。於是在愛情中邊走邊撤退，在工作上想往高處爬卻怕寂寞又怕累，對現況雖有不滿，但想到「過平淡安穩的日子不是什麼罪過」，就稍感釋懷……。

那是二年前，三十歲已滿、四十歲還太遠的年紀，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時候。

之後生命卻悄悄地以某種神祕的方式展開。經歷了換工作、搬家、結束對一位如師如母的長輩的依戀、不再和好朋友形影不離、離開一團混亂的人際關係和環境 之後，買了車子，偶爾一個人走長長的陌生的山野小路，偶爾約了朋友喝咖啡泡溫泉，但多數時候只有一個人，真正一個人的生活。

有一天突然發現，這不就是當初我最怕的情形嗎？怎麼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了？

這樣想著，突然有面對遠方陌生城市的勇氣。真的嘛，最糟還能怎樣？走吧走吧，心底有根弦在催著我上路。如同老史崔特先生（註）硬要開著除草機橫越美國中部三百哩路，只為去探視十年互不往來的弟弟之前，面對眾人詫異眼神時所說的：「是的，我知道我有點怪，有點固執，但，這是件非去做不可的事。」

「非去做不可」。我的朋友啊，這就是我的心情。此去是為了修復與開創，無關往日恩怨。因此，帶著微笑祝福我吧，或者更好的，為我點播「史崔特先生的故事」那首主題旋律「漫步羅倫斯」（Laurence Walking），那我就可以在中提琴和口琴交織聲中逶迻上路。

不急，真的不急。旭日初昇，鄉間景緻正好。若逢落雨，那就在路邊停下避避，邊想著我的台北朋友們。

你們可好？

註：電影「史崔特先生的故事」的男主角，導演大衛林區最新作品，超級溫馨催淚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