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男性的壓力與情緒負擔

by 彭心筠

不曉得大家是否看過《<a href=”http://4bluestones.biz/mtblog/2009/04/post-916.html” target=”_blank”>東京奏鳴曲</a>》,這部片2009年上映時全球正好剛經歷金融海嘯,它鮮明的刻畫了在日本,失業者為公司賣命多年後,突如其來遭到裁員,令片中男主角在殘酷的現實中,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與身為一家之主的權威,隱瞞自己失業的真相,形成家人之間的緊張關係及自己內心對生活失去掌控的種種抵抗。

Photo by Ryan Somma
Photo by Ryan Somma

片中呈現失業的男子(由於日本為父權社會,因此可觀察片中上班族幾乎皆為男性),運用各種方式偽裝自己仍然在職,壓抑內心的情緒,試圖穩定生活的過程,之中除了帶出這些失業者極盡所能維繫所剩無幾的尊嚴,也隱隱透露他們背後那種隨時會潰堤的龐大情緒壓力。

反觀我的工作,時常也觀察到某些人面臨失業時的情緒狀態,跟這些朋友聊聊天、了解他們與雇主發生的經歷,除了協助推介工作之外,更多時候她/他們需要被關注的反而是情緒的陪伴。公司資遣,除了馬上面臨經濟壓力,失落、不甘心、尊嚴掃地,這些情緒一一呈現出來,最後選擇用憤怒來表達他/她們的無助感,這個部分反而更值得我們認真去看待。

小盧,47歲,先前在公司擔任主管職,由於公司營運不佳,無法繼續負擔其高額的薪水,又因時間的演變,小盧的能力逐漸跟不上年輕人進步的速度(例如英文、或電腦能力),因此被公司以勞基法第十一條第二款「公司虧損或業務緊縮」為由資遣。離職後小盧一直忿忿不平,認為自己為公司付出多年,曾經掌控公司人事、考績、重大決策,肩負重大業績壓力,為公司付出許多;曾幾何時也是管理數名手下員工的地位,如今公司的決策選擇將他資遣,他相當不能接受,擊潰了他的自信。而如大家所知,在職業市場性別區隔的情況下,高階主管較常由男性擔任,男性角色常被期待為堅強、理性,隱藏情緒的個體,因此這些男性失業者的情緒幾乎很常被忽略。

不甘示弱,難以獲得慰藉感

以小盧的例子而言,雖然公司給予應付的資遣費,但小盧原先一個月超過十萬的薪水,過去可以負擔的生活水準以及每月負擔的房貸、車貸,失去工作後馬上被迫改變。礙於面子與尊嚴,小盧再怎麼樣也得偽裝自己有能力面對,因此仍維持趾高氣昂的態度,帶著濃重的侵略性,不甘示弱的表示自己不可能找不到工作,是「沒有適合的工作,他們請不起我」。事實上與小盧晤談的時候,他呈現出對未來深層的焦慮,如何面對家人的期待、失去自我定位,但在他充滿侵略性的言談當中,反而拒人於千里之外,讓關心他的人們無法真正給他慰藉、陪伴,讓他擁有一時半刻的情緒出口。有些男性更因長時間投入工作,與家人的互動少,遇到失業的困境,更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示弱,總是孤獨的面對人生的難關。

壓抑情緒,用憤怒維護男子氣概

有些工作經驗豐富的朋友,在被資遣過後對於還要主動求職、投遞履歷的窘境感到憤怒;或是因太久不需要投履歷(因為一直有穩定的工作),不會使用現今的電子履歷,不了解人力銀行的操作而氣憤。但我認為這些憤怒的背後,帶著受傷的自尊和絕望,尤其遇到挫折時不習慣求助,習慣獨立解決,因此更加深了自己的無助感,反而採用更強硬的態度來保留尊嚴與男子氣概。幾位朋友曾怒吼「我以前在公司,別人投履歷我從來不看,現在為什麼要投!」、「寄履歷根本強人所難,我為什麼要配合!」、「難道今天要我求別人給我工作?!」這些行為反應顯現因挫折、失落、無助表現出來的求助訊息,背後也顯示了極力想要保有的男子氣概,令他無法換個角度想,也阻礙了重新出發的力量。

失去掌控權與否定自我

非自願離職的朋友,有太多的不可掌控,從被告知「你就做到今天」開始,一切已被決定,令某些沒有退路及籌碼的朋友毫無選擇,只好收拾私人物品在眾人目光下離開,消失既有權力讓他一時找不到出口,權力/利的失去也讓人感覺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意義。

其實,憤怒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但我能夠瞭解憤怒是過程中一種力量的轉型,為了掩飾自己的不甘心、不認輸、和自我否定,而這個過程需要時間去被了解與釋懷。然而對許多朋友而言,跨越關卡也需要有機會重新去檢視自己內心的聲音,也就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看見軟弱、受傷、害怕的自己,正視失業後可能重新歸零的經歷,再找到一次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與人際互動模式,而這也是在過去我們的性別教育之下,所忽略給予男性朋友們的賦權。如何運用柔軟的力量面對人生中的挫折,我想未來在服務失業男性朋友的過程中,應該納入更多的關懷,陪他們找到情緒的出口,重拾下一步出發的動力。

(作者目前擔任就業服務個案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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