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證人甘苦談

by 阿佳

在台北晚晴工作會接到這樣的電話:「請問你們有幫人家做離婚證人嗎?」

我:「沒有。離婚證人只要是成人有見證能力,親朋好友都可以當離婚證人。」

來電者通常會接著無奈表示親朋好友忌諱當離婚證人,所以才打這個電話。忌諱當離婚證人的心理因素可能是不願意淌別人的家務渾水?再者,「破壞」 了人家的家庭完整,簽了自己會倒楣;如果沒結婚,就幫人家簽離婚,對自己的姻緣不好。

我當過二次離婚證人,當下心情都不是以上想法。

Photo  by  Lenore Edman
Photo by Lenore Edman

第一次離婚證人俠義之舉

第一次當離婚證人時,我25歲,青春如佛手瓜簡單而樸實地滋長。工作環境幾乎都是女人,同事們會結伴吃飯、逛街、買衣服、笑談生活。同事姊姊們的玩笑話之一是,全辦公室單身未婚的不算,婚姻正常的只剩下會計一人;外表如玫瑰燦爛的娟,婚姻在先生失業後也開始傾斜失色。娟的先生大概不能接受自己從老闆到開計程車維生,走向用酒麻痺自己、酒醒了脾氣暴躁罵人的惡性循環,這些一點一滴侵蝕兩人過去積累的情分。

娟不得不撐起家計,離開鄉下來到城市,一步一步開始打造另一個可以喘息的家。更有能力後,她把未成年的女兒接來一起,生活像橘子微酸卻黃澄澄地發亮。獨立生活讓娟更認清美好婚姻已成往事,她也無法再和先生一起生活。礙於面子吧,先生並不同意離婚,離婚一事擺盪好長一段時間。用盡各方資源勸說,娟的先生好不容易才同意離婚。當娟問我願不願意幫她簽離婚證人時,我深怕這位女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契機就溜走了,簽個名字就可以支持一位美麗女子名正言順、大大方方地過自己要的生活,何樂不為?二話不說我簽了名,俠義的舉手之勞,我當了第一次離婚證人。

第二次離婚證人成了夾心餅乾

第二次當離婚證人,我38歲,在晚晴婦女協會工作,領略更多女性在婚姻所受的苦楚到自立的勇敢。不過,第二次離婚證人,我幫的是被婚姻嚇壞的青年男子。阿城的婚姻是工程師遇上了公主,工程師阿城以為差異會因為結了婚就會好轉、以為婚姻夠努力就會克服一切困難,他把人當作程式處理,拼命移除公主老婆丟出來的問題,反而越努力,問題漏洞越大,兩人關係越惡劣,老婆甚至連夜就搬家了。日子燉煮著誤解,裂痕伴著傷痕,兩人最後還是走上了離婚。

幫阿城簽離婚協議書那天,阿城、我與另外一位離婚證人先到了,三個人有一搭沒有搭地聊,氣氛風蕭蕭兮。過了十幾分鐘,女主角來了,她怯生地走來,朝著我問,請問……我找……阿城轉身過去應:「我就是。」女主角竟然認不得他先生的背影耶!他們倆人彷彿第一次見面。看起來好陌生。

雙方沒有小孩,對財產處置也沒有歧見。倒是女主角說還有一張大理石餐桌、一張健身按摩椅、一些碗盤沒搬出來,她還沒有決定要自己留著用或請搬家業者處理,東西要先寄放男方家,到時候她會找家人或找業者來處理。

兩個人既然離婚了,最好都不要見到面,也都不要聯絡,請男方配合先把東西拍照傳給她家人、到時候不管請誰來搬,希望男方可以配合時間、配合開門。女主角說的激動,阿城則是沉默沒有回應,我熱心腸地想這些如何寫到協議書,另一位離婚證人開口了,說不用吧!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你們好聚好散,我想男方也不會刁難吧!就這樣四個人在晚晴版的離婚協議書魚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生日、身分證字號、戶籍地,一式三份的協議書上在桌上位移,沙沙筆聲、用印、等印泥乾,空氣中瀰漫緊張、凝結的氛圍。

沒想到,隔天我接到女主角氣呼呼的電話,說阿城不守承諾,發信給她表示大理石餐桌、健身按摩椅、碗盤的處理,請本人自行聯絡,恕不接受其他人代理,她早就知道阿城會刁難她,接著敘說婚姻中種種的委屈。我轉身打電話問阿城為何沒照昨日的口頭諾約,阿城說不想有個前妻,還有前妻的一干人等打擾,我明白他當時不說話不是同意而是不爽。當離婚證人,事後還得安撫男女雙方超出我的預期,來回幾次的溝通,事情才真正了結,送佛送到西。第二次當離婚證人,我的確淌了一場渾水,不過,渾水終會自靜。

當離婚證人,對我來說,像是幫朋友畫下關係句點,幫助兩個關係走不下去的人好好結束,讓雙方有機會停止互相傷害,讓彼此生命可以展開新的一頁。晚晴的律師常說,如果雙方能夠協議離婚比裁判離婚好多了,兩個人好聚好散比在法庭扯情感的瘡疤強多了。離婚證人是協議離婚的法定要件,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婚姻走不下了,也不要吝嗇給予妳/你可以的支持。

(作者為台北晚晴婦女協會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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