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

by 卓耕宇、洪文龍

有一位男生說,老師在他的畢業臨別贈言中,有幾句話是這樣寫著:「你是一個貼心、細膩的孩子,但若是能夠更『堅毅果斷』的話,會更好!」他疑惑著問哥哥說:「為什麼我如果更堅毅果斷會更好?」哥哥回應說著:「就是叫你不要太娘娘腔啦!」另一位高中男生就在作文中寫道:「娘娘腔的一舉一動真令我恨不得想扁他,聲調舉止女性化也就罷了,連個性都跟女生一樣。」於是這些娘娘腔就必須整天揹著「豬娘娘」如此的污名;於是他們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壓低聲音、講髒話、學男生走路樣來遠離污名;或者利用扮裝來唱王昭君、一代女皇來取悅同學。

對這些青少年而言,娘娘腔已經不可原諒,如果還是男同性戀,那更是「欠扁」。不懂事的男生認為男同性戀是有缺陷的男人,更怕自己成為男同性戀愛慕的對象。面對校園中貧乏的性別多元教育,這一群青少年酷兒比異性戀辛苦多了。學生總喜歡用「搞Gay」一詞來開玩笑,多少有些嘲諷的意味,在猜疑多過瞭解、以及恐懼同性戀與娘娘腔勝過尊重性別多元的當下,除了窺探他人隱私的好奇外,我們的性別教育是不是也能以更多元的觀點來看待不同的性別特質呢?抑或只是另一種雙重標準的偽善?有些學生因為多樣的性別特質而遭受同儕威脅、欺凌,教育體制是不是也是共犯結構之一呢?對於不同的性別特質的男同學(柔弱、愛哭、娘娘腔、同志)的歧視,呈現出學校性別教育的匱乏,更彰顯出傳統男性氣概的性別盲點。

在男生的成長過程中男性氣概固然講求「哥兒們」的同性情誼,卻又因為對於同性戀產生恐懼,因此,男生之間的身體接觸愈來愈少,身體在男生的成長過程中,顯得陌生而疏離。只有在運動或者像「阿魯巴」的男性儀式中,才允許有身體的親密接觸,而男性氣概也經由「體育」的傑出表現與阿魯巴主動去「阿人」的過程中獲得確保。

男生之間的身體遊戲,從小時候的尿尿比賽,到中學時期的「阿魯巴」,顯示男生喜歡用與性有關的方式來互動。一位中學男生就深受其害:「我在班上人緣很差,還記得二級時曾經被四、五個男生抓起來阿魯巴,因為我不是自願的,所以心中充滿屈辱感。我的好友還見死不救令我很難過,希望不會有人跟我同樣下場。」

至於男生之間又是如何談論異性呢?男生顯然關心的不是性別(gender),更不用說談性別平等,他們比較好奇的其實是性(sex),這或許是因為國內學校教育長期以來缺乏務實的面對青少年的好奇的性教育所致。再加上整個社會充斥各種病態的性教育,我們可以看到男學生自己就從社會找資源,而這些資源卻是錯誤的。「像抓小雞雞、尿尿比賽、看A片,是我們男生都會玩的啦。」、「剛升高一時,班上有人說要創A研社,低級的黑白小本A漫、封面精美的AV女優寫真集,最好是奶大的,不然一定沒人要看的啦!」、「高中時班上成立一個A Club,專門提供A書與A片,還設有會員卡,只要有人帶未拆封色情刊物來,同學與學長之間就會開始喊價,最後學長對最高價的同學說:『這一期就你開苞啦!』然後那同學就以性暗示的動作將刊物拆封。」

似乎在眾多的青澀少年性啟蒙過程,看黃色書刊、看小電影、在男生宿舍看A片、對於雜誌女體的幻想、對於影片性姿勢的讚嘆,是一種難忘的「集體經驗」。而在集體對女體的觀視之下,不但強化男生的「同性情誼」,更強化了性別刻板與歧視。

《該隱的封印》一書作者提及,男孩的成長過程是一種殘酷的文化,男孩受到鼓勵永遠不會滿意自己的表現,而男性氣概是一場永無休止的競爭。同時男孩證明自己夠男人的方法,就是貶低他人,貶低女性氣質,同時貶低娘娘腔與同性戀。

男孩的殘酷文化就在各種競爭較勁、運動、在意身體尺寸中展露無遺。然而,與其說男性氣概本身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不如說我們究竟期待怎樣的男性氣概,並如何去重新建構另類的男性氣概,特別是在男生青春期階段的學習過程。

目前我們校園中仍然非常缺乏性別相關課程,而同學的性別刻板與歧視觀念,則多半來自媒體與色情書刊的負面影響。青春期的男生,正經歷一場男性氣概的建構,卻找不到正面的男性典範可以學習模仿。學校教育不能再缺席了,必須要扮演一個提供健全而有系統的性別教育課程的角色,以培養具有性別平等概念的男性氣概。

(本文節錄自《校園現場‧性別觀察》,蘇芊玲、蕭昭君主編,女書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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