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黑臉

by 張瀞文

在人際關係中，常扮黑臉的人，不管是自願或是被陷害的，都需要有相當的「敢」氣。敢去扮黑臉，是需要有不只一些的自信。

大部分黑臉的工作就是去拒絕別人的要求，拒絕某些不該套在你頸上的責任，甚至拒絕別人送來的不適當善意，所謂不適當，就是我不需要，我不想要，甚至令人討厭的好意。

白臉女人委屈討好

女人如果在親族關係中，扮盡白臉，罹患憂鬱症的可能性將會提高很多，因為她必須壓抑很多自己的想法、意願與情緒，忍受生活上很多不方便與干擾，假裝喜歡某人，迎合不善待她的人，硬吞那些人給的難以下嚥的好意，好像每天都必須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還要假裝自己很美麗快樂，既不自在更傷身體。

傳統家庭中，女人如果膽敢不扮白臉，其實她也不用刻意把自己塗成黑臉，只要不想扮白臉，就有黑臉面具自動飛到女人淨白的臉上。

我從小就不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常堅持自己的想法，不願屈從大人給我的愚蠢命令（我認為大人常叫小孩作愚蠢的事情），既不會刻意討好別人，也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討好我（其實是很不喜歡有人要討好我，如果討好動機太明顯，我會很討厭那人），我的老公剛好相反，他的形象只有一個–「好人」，或者說「濫好人」。好人跟女巫做一對，對女巫我是個考驗。

他什麼人都可以做朋友，我則是精挑細選往來的人；他待人原則是雖不喜歡但都可以接受，女巫我則是不喜歡的人謝絕參觀，不適當時間也是謝絕來訪，不適當的禮物請帶回；他對親戚朋友，我家可以是你家，女巫堅持我家是我家，客人請在言行上守分寸，不該問的請不要問，不該說的請不要說，不該管的請不要管，不該去的地方請不要去，不該動的東西請不要動，推銷東西更是謝絕，一旦超過界線，就列入不受歡迎人物，即使是老公的父母兄弟姊妹，一視同仁。

所以女巫我對某些不習慣尊重別人界線的人，就是絕對的黑臉。

第一時間說清楚

我這個黑臉，絕不模擬兩可，話一定說得很明白，但是不用情緒性字眼，只是就事論事，只要出現危害到我家庭平靜、安寧與秩序，或是讓我覺得不被尊重，就會有所表示。我絕對不會死硬憋著，自己氣的半死，一定就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講清楚，把事端處理掉。

所以剛來的半年，常常都在處理這樣的事件，特別是去年的農曆年眾多親戚湧入我家的期間。

老公一開始就說：「你要注意你的個性，他們會說台灣來的查某很厲害很驕傲……」我告訴他：「不管我怎麼做，『他們』總有話說，這些說話的人一定是非我族類，不會是跟我談得投契的朋友親戚，我不可能做人做到讓所有人都稱讚！做到死，都有人嫌，特別是一個外來的媳婦。」（古晉是個小地方，對外來的人有很多刻板臆測）

那些不知輕重的親友，通常都是生活經驗很侷限，價值觀與我們差距甚大，說破嘴也是枉然，基本的禮貌做到了，我也不想表現很熱情，知道他們也沒有惡意，基本上都是心地善良的老實人，然而如果他們很愛來我們家，我就麻煩一堆，甚至白天也不能工作，常常有人登門造訪。

「他們」可是一大群，我跟老公說，討好他們、讓他們喜歡我，可不是我跟你結婚的原因，我眼中的「他們」包括老公的父母、他的兄弟姊妹與他們的孩子，不討好並不表示不盡到做人基本的禮數。（不過，我的禮數，對他們可能不夠豐富，我也沒辦法啦！）

女巫扮黑臉，有一大半因素還是女巫的怪癖習性使然。
第一，女巫喜歡獨處，也需要不受干擾地工作。
第二，女巫交朋友很挑剔，不願意應酬，說一些言不及義的話。
第三，女巫對飲食有健康堅持，所以不喜歡老公的媽媽以及姐姐們使用我的廚房煮她們喜好的又鹹又油的食物，此外，傳統女性耗在廚房時間很長，我的廚房就變成她們的，我就沒廚房、廚具可用，必須吃他們的食物，我會很痛苦。
第四，女巫有道德潔癖，言行職業不合正念正道者，不喜往來。

不願失去自己

一路看下來，你一定心裡想，這女巫真跩！這些堅持在前一個婚姻，我可都不敢做的，因為不想在婚姻中，再一次失去自己，再一次被剝奪生活的中自在與快樂，所以不惜扮黑臉，也因為曾經發誓，再也不委屈自己，因此不怕被誤解，只要能自在做自己，讓赤道生活長治久安，我願意付出一些代價。

還好老公都可以支持我的做法，我也不要求他與我完全同步，各自尊重相異的人際尺度。

雖然女巫這麼九怪，我在這裡還是有很多好朋友，很多人認同我讚嘆我。

女巫相信只要有自信，敢於爭取與維護自己的空間，就會擁有想要的理想生活。那些隨意侵入別人生活的人，不會因為你的拒絕而生活困難或是痛苦，如果你不敢去爭取與拒絕，生活出現困頓的就是你，那時可能連老公都不同情你，很多婚姻中的女性，最後不都是陷入這樣的處境嗎？

其實，生活中原本就不該有白臉與黑臉這樣的分別，華人社會又太多從眾的習氣，婚姻中的女人更被套上數不盡的枷鎖，不符合他們的預期，只想多用一點時間、精力來做自己，就被塗上黑臉，或者被認為人格有問題，那些將別人塗上黑面的人，基本上都是不知界線，不願尊重他人的人。

不少女人以自己套著枷鎖，還能做萬能女超人而自豪，女巫我可沒那能耐，套著枷鎖我可活不下去！

雖然這麼努力扮黑臉，依舊無法完全避免被干擾，有時候老公就會說：「不是早告訴你，我這麼多年不回來住就是因為這樣……」我相信只要堅持，耐著住黑臉，時日一久，不該來的就不會來，對我來說，能愛我所愛，也愛那些真心愛我的人，我家依舊是天堂。

• 想了解女巫散記的開版詞，歡迎到叫錯丈夫的名字。

（作者為遊戲情緒工作坊帶領人、自由作家，歡迎進入赤道小築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