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人的婚姻私密話

by 琴、紫米、蘋果醋對談、江妙瑩採訪紀錄

前言：2004年末的周三午后，分別代表六年級、五年級及四年級生的紫米（化名）、蘋果醋（化名）和琴（化名）齊聚在台北女書店，等待這場史無前例的世紀對談。在網氏小編的巧克力吉士蛋糕助興下，一群女人喝著琴泡的杜仲養生茶，在茶香氤氳的氣氛中，每個人劃破時間斷層，開始自我生命歷程的回溯與探尋：從擇偶抉擇、婆媳姑嫂互動、生育思考、家事分工及至薪資財產分配，緊扣現代夫妻最重要也最關切的話題，其間有欣喜、有省思、有失落，也有步步為營的縝密思考過程，面對下一代日益自主的權利意識，也提供為人父母者省思。她們說，平權婚姻之路永遠未竟成功，需要你我加油努力。

對話人物：
琴：53歲，一女，音樂老師。
紫米：33歲，無子，社會服務業。
蘋果醋：37歲，無子，自由業。

如何進入婚姻？

琴：年輕時，很多人追求我，其中有一男人追得很勤勞，每天上下班時間在公司門口守候，印象中「有一次不想坐他的車，叫了計程車，沒想到他開車去撞計程車，計程車駕駛了解是追求者，不收車資立即請我下車；我改搭公車，結果搭到離家甚遠的內湖……哈……哈……」

當初這個男人來我家提親時，表明自己「煙酒不沾」並未打動我，因為我意識到「很多男人煙酒不沾卻不一定是好男人，他們以為這樣就很對得起老婆，在家作威作福，我娘家親人就是顯著的例子」，不過，當初真的什麼都不懂，他一再向我媽媽保證不會要求身子贏弱的我生育；後來又觀察他口才不錯，很積極任事，於是答應這門親事。1987年結婚至今近20年。

紫米：我老公是大學同系高一屆的學長，認識7、8年結婚，之間曾分手過一次，暗戀過其他的男同學，並向男同學坦露自己的心事被拒絕，內心傷害很大。

由於通車上下學之誼，我和老公學長是在很自然的情況下結識，由於車程遙遠，記憶中大多是我說話，他傾聽，情節有些像是電影中的「溫馨陪伴情」，在大二升大二的暑假，他向我表白，我接受了；沒想到，我仍無法忘情男同學，開學後隨即向學長提分手，我知道對他傷害很大，可是我必須誠實面對我的感情。往後我住校，在校園中也儘量避開與他碰面的機會。半年後，他寄了張賀年卡給我，又約我出來吃羊肉爐（我現在覺得他當時好「賊」，當做沒事發生似的，卸除我的心防）也因為彼此有好感，又重新在一起了。

我唸研究所二年級時，夫家曾提親，我委婉拒絕，爸媽很擔心，我卻認為女人經濟獨立很重要；直到1997年再度提親，由於娘家為權威式教育，我很想藉結婚為自己找尋獨立的方向，同事知道後曾與我深度討論「婚與不婚」的思考，後來，我深信和學長結婚，婚姻生活將會很愉快因而做下決定。

蘋果醋：結婚前，我一直處於被逼婚的狀態，大學畢業開始工作了，正和一位學長交往，爸爸開始催著我們結婚，於是我們開始討論結婚後的種種生活，「沒想到他的想像竟是下了班老婆已經煮好飯」馬上我對他的評分打了叉叉；兩人分手後，我隨即墜入另一場熱戀，他是獨子，要繼承家族事業，交往沒多久，他就對我說要在六個月內結婚，老婆要像媽媽一樣在家持家，雖然很迷戀他的才華，可是，每每想到他經營婚姻像事業一般，戀愛是為了結婚，而且他的威權心態很重，尤其當時母親告訴我她的觀察，「他會很顧家但也會像你爸一樣權威，你要考慮清楚」 讓我清醒許多。

後來，我考慮與前一個學長男友復合，可是，他對愛情婚姻的想法與原先無異，甚至表達更強烈，造成再次分手。這時我一個大學同學跟我說，這兩個男人都不適合我，結果他幫我介紹一個小我三歲的「弟弟」，他沒有交過女朋友，我是他的初戀，可是，我對他沒有火花的感覺，只覺得他像個小弟弟一樣，可是，和他在一起讓我感到很舒服，像溫開水一樣，我思考過，我要的是「生活伴侶」，另外，我認為夫妻之間身體關係很重要，他很溫和，沒有攻擊性。我們交往一年半後結婚，當時他27歲，我30歲。

保持距離，婆媳無事

琴：記得結婚第一年的大年夜，我們說好共同分配完成清掃工作後即回娘家過年，結果他該做事都沒做，匆忙間回到娘家，被婆婆指責為何晚歸？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批評老公的不是，沒想到卻得到婆婆的情緒支持，讓我深受感動；小女出生後，情況丕變，二名小姑未婚，與婆婆同住，合力幫我照顧小女，只有周六、日才帶回來與我們同住。有一次我回婆家帶孩子，沒想到小姑竟將尿布從二樓丟到我們頭上，還有一次未知會與商量的情況下，逕將孩子帶到我家，增加我工作上困擾，讓我自尊心受到很大的傷害，自此我深刻感受到來自婆家人的敵意，至今我學會與他們保持等距的關係。

紫米：結婚後，每次老公到娘家吃飯，我爸媽對他非常客氣，像服侍大爺一般，就我讓他盛個飯，我媽直說：「不好意思！」這時我才明白娘家的父權因子，表面上是討好我老公，實質上是貶抑我的地位。婚前，婆家人即將我視為家人，時常招喚我過去吃飯；婚後他媽媽（傳統姻親稱謂：小姨子、小舅子十足歧視媳婦角色，因此不論公開或私下場合，我不叫婆婆、公公或大小姑）會和我聊她的婆媳問題，我也會和她分享工作上的企圖心，不讓她小看我；同時，他姊姊的婚姻出現問題，得不到我婆家人的支持，只有我寫媚兒支持她，沒想到從此與她姊妹二人結盟鐵三角，時常媚兒連繫感情。

蘋果醋：觀察比較我在婆家以及老公在娘家的情形，讓我深刻感受到性別權力的關係。老公到娘家，爸媽極盡全力討好他，冀望老公能對我好一點。婚後，我與婆家人同住，第一天，老公要拿內衣褲到陽台洗，結果卻被婆婆阻止，與先前勉勵我們小倆口「要相互幫忙」背道而馳，至此我才了解他們是說一套做一套，我只要坐著看電視，婆婆在廚房忙，我公公就會在電視機前走來走去；有一次，我和婆婆一起廚房張羅晚餐，婆婆曖昧的問我：「某某人（老公名字）很乖，結婚後變成了「妻奴」，又說我很好命，暗喻我這個媳婦高攀了他兒子！

老公見我住在婆家始終不快樂，他告訴我「不必討好老人家」，於是決定搬出來住。為避免衝突，我們以投資為名購屋，不料仍引起老人家的大怒，在溝通中，婆婆對我老公坦言：「媳婦無法與女兒相提並論！」由於老公從小對不公平的權力關係特別敏銳，因此更堅定我們另組小家庭的決心。

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結婚約半年，有一次家庭聚餐要訂餐廳，我就告訴以他的名字訂好了，他想了一下，很認真的告訴我：「其實你訂的，就以你的名字就好了。」雖是一件小事，卻給我很大的提醒-不要因為婚姻，因為住在婆家，就忘了自己的存在。我很感謝他的提醒。

搬出去後，我與婆家人的關係又幾經轉折。婆婆始終抱著「我搶了他兒子的心情」，可是，二、三周沒回去吃飯，他們卻顯得焦慮緊張，我們兩人一起回去，他們眼中似乎只有我老公一人；後來，我們嘗試他回去、我不回去；又過一段長時間，我回去，他不回去，他們又反過來百般討好我，似乎要從我身上拉回兒子的心。

生、不生，有關係

琴：由於晚婚，結婚後很快有了Baby，婆婆主動要帶孫子、由不得我的結果，讓我深刻體會做母親的夾在兩代之間很為難、辛苦，孩子也必須夾在阿媽和媽媽的管教方法之間生存很可憐，阿媽為了維持在孫子眼中的地位，卻形塑「我是惡媽媽」形象，至今我仍在修補母女關係。

紫米：我認真評估生育子女的可能，我需要老公合力照顧孩子，我曾問過他：「你要變成什麼樣的父親？」結果他說：「我怎樣，孩子就得接受！」針對他不願在育兒知能上有所成長，令我很挫折，後來我又觀察婆家人對待幼兒的態度─威權心態令我確定不生孩子。

蘋果醋：老公一直對生子這件事很質疑，他說：「難道僅是傳宗接代嗎？」他認為若是如此，孩子很可憐，在他心裡未準備好前，我們暫且不生孩子。

家事分工需溝通

琴：我們家事沒有很嚴格分工，甚本上還是我做得多，廁所、地板、廚房大多我負責，他洗衣服，可是要求他洗碗，他不洗，以前只好我洗；最近我下了通牒「他不洗我就不煮」結果這招有效！

紫米：老公經常出差，可是，他對髒亂的忍受度低，所以他負責廁所、廚房；我則負責客廳、臥房和書房。因為他喜歡做菜，我就洗碗。

蘋果醋：在我家有不成文的原則就是髒的部分我做，例如倒垃圾、掃廁所；乾淨地方他做，例如洗碗、洗衣服。以前在婆家，老公沒機會學做家事，有次他說：「終於能洗自己衣服了。」現在他也漸漸學會煮開水、煮麵、炒菜等很多事，我不想將家事全攬在身上，因此我們花很多時間在溝通協調家事的分工。

愛我給我自主行動權

琴：老公不會約束我，但因有時時刻刻想保護我的心情，以前超過晚上11：00回家會責罵我，但現在的他已在改變中。

紫米：有一陣子我工作十分忙碌，唯獨這一次他向我提出抗議：「你的心都不在家裡！」自此我十分注意他的感受，不過，他也很少約束我外出時間。老公出差時我們很少相互打電話，意外培養我獨立的能力；以前只要老公一出差，我就回娘家住，現在我可以一人幾天待在家中感到自由自在，反倒是媽媽和老公對我的成長無法理解。

蘋果醋：老公是屬於需要密集連絡的人，積極為我辦手機，我剛開始很不習慣，後來兩人協調出彼此能夠接受的折衷頻率。

家用各半互不相欠

琴：我多年積蓄先後投資他股票、房地產，結果血本無歸還要繼續幫他還債，我很後悔，我還清債務後現在開始存我的老本了。

紫米：基本上我們生活一切開支都是各分擔一半，我每個月給他八千至一萬元補貼房租、水電費。即連婚後外出用餐，我們也是各出一半，我覺得這樣誰也不欠誰。

蘋果醋：老公存不了錢，於是每月撥固定的存款及部分生活費，以我的名字在銀行開個共同的戶頭，方便生活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