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齣「減害計畫」荒謬劇

by 賴岡言

到今年（2005年）10月底為止，台灣的愛滋感染人口迅速成長，已經突破了一萬人的關卡，感染的成長曲線更是高得令人可怕，台灣著實已經進入了感染的高峰期。根據官方的統計與說法，這麼迅速暴增的感染人數，是因為使用靜脈注射毒品的族群感染率上升，因此讓整體情形變得嚴重。因此衛生署便學習國外的方法進行所謂的減害計畫（Harm Reduction）。

究竟什麼是減害計畫呢？簡單來說就是清潔針具交換及維持療法。而清潔針頭交換計畫，就是讓使用靜脈注射毒癮者可以拿舊針具去換新針具，實行的國家如英國與荷蘭通常是利用巡迴車固定地點、時間，或成立服務店面、社區藥局、醫院，甚至是自動販賣機，提供乾淨的針筒與針頭，同時提供匿名篩檢方式給予保障。但是，幾乎都是委由民間團體進行這樣的計畫。

這個計畫在台灣實行的實際情形是如何呢？我可以大膽地預測：「無效」。

相信大家從電視上的報導常常可以發現哪裡又破獲毒品的消息，我們的警察機關在於「掃毒」這件事情上面非常努力地在查緝吸毒與販毒者。他們躲在哪裡抓人？就在藥癮者常出現的藥房外面。幾年以前我們到國外參與國際的愛滋病會議時，可以很自豪的告訴國記得朋友，在台灣的藥房裡面容易可以買到乾淨的針頭，因此台灣因為藥癮感染愛滋的人數不多。可是好景不常，漸漸地警察要求藥房給予他們線報，因此警方都會躲在藥房外面等候吸毒者上鉤，等待他們買完針頭後一舉擒獲，因此針頭對於注射藥癮者而言也是愈來愈難以取得的珍貴商品。

可是另一方面，衛生機關目前找了幾個試辦的據點，都是在公部門所屬的醫院裡。定神思考一下，其實就會發現有一些衝突的問題點所在，如果你是個藥物注射的毒癮者，你真的敢前往政府所開設的減害計畫的試辦點交換針頭嗎？

我曾經與一個有過藥癮的朋友聊過這個議題，他也覺得只有傻子才會願意去自投羅網，因為沒有人可以保證政府的兩手策略會不會也是換完針頭後在外面就被抓了！而且對於毒癮者而言，萬一毒癮發作時根本是六親不認，哪還有多餘的力氣千里迢迢到指定的更換地點換取針頭呢。

其實這只是台灣的衛生機關對於愛滋病治標不治本的一個荒謬鬧劇之一。一直以來我們的衛生機關只跟著「風向球」走，哪邊的數據升高了就花上大把的鈔票往哪邊砸，可是卻完全沒有一個可以整體長期實行的措施。

我在11月中旬的時候到日本休假充電，在旅途當中我順道拜訪了在大阪從事同志與愛滋防制工作的一個民間團體「OCCUR」。我們發現，台灣與日本兩個這麼靠近的國家，對於愛滋方面的政策卻是完全不同。例如他們告訴我，日本現在由政府提撥大量款項支持民間團體深入各地進行匿名篩檢並建立諮商的管道，努力紮根在由「性行為」傳染愛滋病的的一個關口上。

可是台灣基本上對於「性」的議題卻是處於保守的態度，一切以「禁止」與「恐嚇」的方法在進行運作。而且就我自己的經驗而言，各地的衛生局每年都會提報對同志進行衛教的計畫，可是我卻也常接到衛生局求助說：「我們找不到同志在哪裡？」我不禁想問，如果你無法掌握服務的目標族群，每年浪費這些公帑，究竟在防制上做了哪些「有效」的事情？

而且今年年中時，衛生署藥事處強力公告控管保險套銷售的管道，必須持有藥商資格的店家才可以進行販售，並且禁止一切網路上交易。這對於愛滋防制有什麼影響呢？我前陣子因為工作上的需要，因此便到了一個大型的連鎖藥妝店裡想要購買潤滑液，當下正在趕時間，因此我便詢問了櫃臺的收銀員商品放置何處，可是自此之後，我從眼角的餘光便發現他一直悄悄的在偷看著我，對我來說這樣的事情並不以為意，可是對於一般民眾來說，這也的確是感受上的不舒服。這樣的政策，使得保險套的易得性愈來愈困難，連網路上的購買都被受到了限制，我實在很難想像我們究竟還會有什麼樣阻擋愛滋防疫的政策出現？

在愛滋病愈來愈嚴重的台灣，政府必須趕緊發現自己的問題所在而後破釜沈舟。民間的實務工作者一再建言，而衛生機關卻仍舊採取摀著耳朵，仍然聽取所謂的「專家意見」採取一貫的保守防堵策略，卻沒有一個機關可以出來採取開放的積極性作為，等到無可收拾的局面來臨，才要尋求民間團體的支援，到時候我想大家也應該是愛莫能助了。

（作者為台灣同志諮詢熱線辦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