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像」女孩

2006/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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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我剛加班完回到家，老媽問我要不要加熱她買回來的蒸餃，說了一整天話的我，肚子又餓，已經不太想說話了，只能以點頭表示同意。放下了東西，洗好手，趕緊拿盤子裝了蒸餃放進微波爐，一邊瞄著老媽正在看的節目，一邊注意著食物什麼時候熱好。

噹～的一聲，東西熱好了，我迫不及待地拿出微波爐裡的盤子，隨手關上微波爐的門，啪～門用力地合上。「啊……糟了～我關太用力了！」我下意識地吐了舌頭且心裡暗叫了一聲，關上門的那隻手趕緊想按住門，只可惜……「ㄟ～你可以小心一點嗎？女孩子要秀氣一點，不要這麼粗心大意啦！」老媽的聲音從客廳傳了過來，我還處在之前的懊惱中，老媽頭也不回地說的這番內容，讓我覺得有點無辜，我心想：「我真的就不是故意的嘛！你還要說我……」

接著老媽又說啦：「想當年啊，你奶奶在世的時候，我如果關門大聲一點，就會被認為是耍脾氣，可是會被唸很久的。所以啊……你要秀氣一點，要不然以後你去婆家會被人家嫌，被人家說話。」「啊？？？」我聽到老媽上述的內容，突然有一股「火」冒了上來，我回想剛剛之所以加班，就是在跟一些女人討論如何擺脫「傳統期待的性別角色」，沒想到回家裡居然聽到老媽這樣說，我實在忍不住氣憤，於是回吼了一聲：「拜託……我只不過不小心關太用力，而且我已經知道啦，你幹嘛提後面的一堆話啊？」老媽看到我氣憤的樣子，居然沒像平時一樣回罵回來，反而一臉狐疑地接著問：「你，今天工作太累喔？幹嘛說話這麼兇啊？」

「我？幹嘛這麼兇？」我氣嘟嘟地坐在沙發上，悶不吭聲地吃完東西，一直反問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走回房間，我坐在書桌前望著螢幕，突然我發現生氣的原因了，原來，我討厭被說要「像」女孩子的樣子。從小到大我常會被糾正很多動作，例如：「女孩子坐的時候，雙腳不能打開」；「在外面女孩子不可以表現貪吃的樣子」；「女孩子走路要優雅」；「好女孩不能大聲笑」；「還有好女孩穿拖鞋不能在地上拖」；「喝湯不能出聲音」「不可以跟朋友打打鬧鬧」……種種規矩，我常常搞不清楚，是當一個「女孩子」不可以？還是「我們家」規定不可以？

從小到大，我們家的小孩都會被外人稱讚很有氣質，因此，過去我的觀念裡，對於「氣質」這種詞句，總覺得是別人拿不出什麼讚美的詞句，轉而用的最好的替代性讚美詞。因為我覺得你可以說「我可愛，說我漂亮，說我聰明，說我……，就是不要說我有氣質嘛！」「氣質」就跟空氣一樣感覺很虛無啊。可是我爸媽卻覺得這種話是一種最高榮耀，因為這代表著他們教育成功，小孩都不會被人嫌棄，甚至覺得這是有教養的女孩應該有的態度：有氣質。這種「有氣質」的狀態，持續到我上高中時被鬆動了。

我高中時參加的社團是校園裡出了名「標新立異」單位，在那裡，你會因為模仿，或者學習，重新建構出一套跟過去不同的思考過程跟想法，甚至他們還希望透過啟發，去找到屬於自己的思想。當然以上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實際上我學到的第一個行為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幹」！過去，在我家連「爽」字都說不得，怎麼可能去容許我說「幹」！可是當時我身邊的男性同學，「幹」這個字，簡直是平日言語中的逗號，相對於過去的我，總是被教導這是一個不好且不優雅的詞句，（而且也有人認為這樣的詞句是污辱女性，夾雜豐沛的性意味），一個被說是「有氣質」的女生怎麼可能脫口而出？

一個有氣質的女人應該長成什麼樣子？那天，我在一個日本台的綜藝節目裡面看到了。有個新進的酒店小姐，活潑地跟客人打成一片，還幫客人取綽號，當客人要求喝酒時，非常「阿沙力」地喝光杯子裡的酒，跟客人有說有笑，不時地還傳出爽朗的笑聲，逗得身邊的客人也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媽媽桑看到這種場景，臉色一變，趕緊抓了店裡的經理，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性管理訓練者，告訴他必須去糾正小姐的行為，因為媽媽桑認為這種樣子的小姐，不但沒有希望成為店裡的紅牌，更會打壞這家酒店的行情。於是，黑西裝經理在媽媽桑的囑咐下，特別把小姐請進包廂房間，溫柔地耳提面命一番，並且一再闡述身為酒店小姐應呈現的形象。

這位被斥責的酒店小姐，後來居然在一場媽媽桑的生日宴會中，扭轉了自己的命運。當天，她穿了一套華麗的和服，梳了一個平時根本不會出現的包頭造型，甚至連臉上的妝都淡了，笑瞇瞇地且動作緩慢地站在店門口迎接客人，笑的時候不停地拿手掩住嘴，倒酒的動作也比過去小心，甚至喝酒的時候還要稍微地扭捏一下，整個晚上客人們都嚇傻眼了，而一旁的媽媽桑則是樂不可支地大為讚賞，更重要的是，黑西裝經理在宴會結束後感動地輕拍小姐肩膀跟她說：「今晚，妳的表現實在是太棒了！」

我看到這裡，有點陷入迷惘，啊！有氣質的女人是這樣喔？只不過，這種有氣質的標準，到底是誰的啊？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還是大家的？還有「像」女孩子的樣子，到底是什麼？標準是女人定的？還是男人定的？我沒答案啦，因為……我越來越不想像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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