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來談談「罪不及妻孥」
by 蔡淑芳
我曾經在為受刑人家屬提供服務的組織工作過，偶爾就要面對人們：「為什麼要幫助他們？」的質疑，當時最常有的回答就是「罪不及妻孥」不是嗎？
這個組織提供受刑人家屬法律、心理、經濟、就業以及子女的獎學金，而且開始的很早，是非常特別且令人佩服的開路先鋒。
後來我轉到政府單位工作，又碰到類似的狀況，當時（10多年前了）南台灣有個挺大的搶案，犯案者被判刑並槍決。我們接到他的太太跟小孩提出低收入戶申請，當時公所等相承辦人員，都說不可以通過，這樣對善良百姓不公平、有不良示範……
我家社工員回來問我：「主任怎麼辦？他們資格符合，不給通過，對嗎？」
記得，我們一一去跟相關人討論：這種「罪及妻孥」的想法符合時代精神嗎？符合救助精神嗎？我們要讓一個已經伏法者的後代在什麼環境下長大？先生犯罪、太太就一定是從犯嗎？爸爸犯法，孩子就該挨餓受凍嗎？社會救助系統是犯罪懲罰的一環嗎？一個人做錯事，他的妻小就該屈辱過日子嗎？
案子後來應該是有順利通過的，雖然低收入戶的救助不保證他的妻小一定會平安度日，但至少我們沒有為不是他們做的行為去懲罰他們。
我們的生活裡，常常受這些似是而非的迷思所影響：
- 老公做的事，老婆怎麼可能不知道；
- 女婿家的事，岳父母怎麼可能不知道；
- 伙計做的事，老闆怎麼可能不知道；
- 跟官員通e-mail，一定就是關說和不良勾當；
照當前各媒體的邏輯，各種罪犯，舉凡戶頭裡頻繁金錢進出的，他（她）的配偶、父母、親家……一定也都知情、一定也有參與，所以通通有罪……
這是一個講求證據的時代，證據到那就辦到那，相信是最多數人都接受的邏輯，在法治社會裡，也不應該是目前這種由媒體蓄意引導的「我覺得你有罪你就有罪，不然你證明你沒有」的邏輯。
我不想活在一個積非成是、大聲就贏的環境裡，我也拒絕接受媒體不斷想教我怎麼看事情、要誘發我不滿情緒的企圖。
我佩服我之前所工作的組織，在將近二十年前就設立了受刑人子女獎學金的精神，不要一人犯罪全家抬不起頭來的用心。那創辦人還是報業的前輩，他若有知會有何感想！
我可以做的是觀照我自己的心，希望自己不要不小心就變成自己所不認同的行為的幫凶。
突然想到小時候那種大軍閥的電影，最記得的就是一句「通通抓起來」，我相信，聰明的你我，絕對不會願意回到那種憑一人的意志就把人統統抓起來的時空吧！
（作者為開拓文教基金會執行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