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麗的印記

by Sophia

結婚以後一直都沒生小孩。長輩總是關心的慰問，同事也認為不生小孩是自私的行為。三姑六婆九妹都會告訴妳，生完小孩，才是完美的女人。當時我的先生忙於事業、工作，我在醫院上大夜班、小夜班，兩個人因為太忙很少溝通，我們不積極要生小孩。

結婚四年多以後，我渴求要有孩子的心卻變得強烈許多，雖然先生總是沒意見，但在我的心裡，卻始終對於一個家的完整有更多的想像，當時的我想著「家」如果沒有小孩，真的不像「家」。先生又長年在外頭打拼，只有我一個人住，日復一日的吃飯、洗澡、睡覺，時常感覺到的是無止盡的孤獨蔓延在我的生活。

懷孕過程並不如預期順利，流產兩次以後才成功懷孕。當我知道自己懷孕後，還記得剛開始產前檢查時，醫師說是異卵雙胞胎，只有一個有心跳，另一個沒心跳。但是我心中仍然高興不已，為了確保胎兒的安全，我的母親為我做中醫安胎，持續喝了兩個月的中藥，再去產檢時，竟然發現有兩個胎兒的心跳，孕期中一切都很穩定，一次擁有雙胞胎，心中自然難掩我滿滿的喜悅。

只是懷孕的過程裡，我依然是一個人住，回溯當時的我，也許是荷爾蒙作祟，極度需要被愛、需要被照顧，有時難免會胡思亂想。可以想像嗎？一個孕婦等待先生回家的心，看著牆上的時鐘，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今晚他不會回家了」！傻傻的老婆，總以為他的先生今天會回家，靜靜躺在床上，望向慘白的天花板，瞥見剛好有一個樑、有一條繩，如果上吊的話，剛好……，思緒不知怎麼會跳到那一幕？打消了念頭，我翻來覆去地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深夜，不知為何懷孕的過程總讓我心情悶悶的。

當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半月，那天半夜三點，我一直感到渾身不對勁，勉勉強強起來上廁所，沒想到卻鮮血直流，整個浴室開始佈滿了血跡，我匆忙作完處理，提起生產包包，坐計程車通往急診室，躺在產科急診床時，先生也抵達了。值班醫師call我的主治醫師，卻一直到早上六點主治醫師才來。

他說：「胎盤早期剝離。」

我說：「昨天產檢時胎兒才一千七百公克，可不可以再安胎？」

我的醫師說：「不能再安胎了，今天下午就得剖腹產。」

聽從醫師的專業，到了下午一點半，就有護士來幫我導尿、簽同意書、剃雉（編按：醫學用語，在手術時的皮膚準備（剃雉）──陰部的毛髮會剃掉）、換上手術衣、送入開刀房。我剛被推入手術室時，覺得好冷好冷，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手術衣，我不斷地發抖，上了手術檯，麻醉師開始與我對話，拿了一個氧氣罩蓋住我的口、鼻，叫我數一到十。我開始數1、2、3、4……逐漸好像掉入黑洞，聽到鏗鏗鏘鏘的器械聲，隱約有人在講話的聲音，接著腹部被劃了一刀，然後子宮又被劃了一刀，抓出兩個baby，剩下的就是縫合了，縫完以後被推到手術恢復室，雖然感覺暖和起來，但是傷口痛得要命！至今還能清楚地感受得到。

我的雙胞胎女兒雖然早產，卻也都有兩千公克，母女一切平安。生產過程對我來說，只是雞毛蒜皮一樁，想想懷孕期間，除了上班還是靠自己打點一切，買孕婦裝、準備生產用具等等，那時的心情只能說是甘之如飴，旁人給的建議及禁忌好多，例如，太冷的食物不能吃、太冰的東西也不能吃，諸如此類，為了胎兒，我遵守所有的禁忌，而身體也隨著懷孕開始變化，還記得我的腳水腫得好厲害，從67號鞋子變成70號，走起路來好像企鵝，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腳ㄚ子；有時累了，躺在沙發上時欣賞自己的肚皮，一會兒一隻手突出來，一會兒一隻腳踢出去，肚裡的寶貝像是不得閒做運動，當時超音波照出來的胎兒，一個橫躺、一個直站，那種母子連心、血脈相連的感覺，真的非常奇妙，所謂的「臍帶關係」原來就是如此真切的體驗。

生命的產生是那麼奇妙、那麼完美，懷孕讓我變得好漂亮，像是一個偉大而神聖的使命由我來完成，孩子在我的期待中來臨，她們是上天給我的禮物，在我的腹部留下的疤痕，也是我這一生最珍惜且美麗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