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容易

by 阿生&阿倫

當梨葉轉黃的秋季放眼金黃斑爛，梨山的天空正湛藍清澈；站在梨樹下的我們已將視線移開，專注於日漸碩大的雪梨。秋意正濃的11月天，等待雪梨日漸成熟。

當雪梨採收期到來，同時也拉開了冬季農事的序幕，有別於其它梨種採收期熱鬧的氣氛，冬季的農事算是最吃緊也是最「硬」的一項工作！

採收後，園間農事不曾停歇

有很多朋友問我們：梨都採完了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了吧！我們總是笑著說：接著一連串季節為我們編排的工作表，長得一口氣唸不完哩！

雪梨採收期大部份農家都是自己採收不另請人力，趕在農曆年前成熟的雪梨還沒採完，冬季清園及剪枝的工作早已開始進行。梨山地屬溫帶氣候，梨樹在秋葉落盡之後也完全進入休眠狀態。為了來年能順利的開花展葉，在冬季休眠期最重要的農事就是剪枝、清園以及下基肥三樣工作。

剪枝，繞樹躊躇

有別於一般果園，在我們開始剪枝之前，得先揹上割草機，將特意留給巢鼠繁殖的超長雜草割去。依照預定的剪枝工作進度，割上一小塊區域，緊接著剪枝、割草、剪枝、再割草……，交互進行直到全園修剪完畢。

剪枝算是技術性的工作，在我們初上梨山的那個冬天曾經多少次拿起剪刀又放下，多少次為了一枝梨枝的去留繞樹躊躇。歷經十年的磨練、觀察之後，剪枝仍然是一件戰戰兢兢，並且消耗體力的工作！

在冬季早晨個位數的氣溫下，我們搓著凍僵的雙手上梯剪枝，冬天強烈的紫外線照射之下兩張黧黑的臉和四隻粗硬的手，伴隨著此起彼落的下剪聲，風吹動滿地落葉的輕脆磕碰聲。大冠鳩一樣在無雲的高空盤旋，空氣裡不帶一絲煙硝味，卻是來年春花夏果秋實的第一場戰役！
清園，貼地而為

清園工作緊接著上場，剪落滿地的梨枝要一一收拾分類，較粗大的收集後，做為來年燒熱水的柴火，較細的弱枝拾起集中焚燒。這一項工作必須彎腰貼地而為，須趕在青草被春雨滋養，一夕之間拔高六、七公分前全部做完。接下來就是整理粗枝劈柴堆棧的繁瑣工作！而這一項必須同時俱備體力與技巧的工作，當然非阿生莫屬！

樹體消毒及病菌預防也在這時展開；全園必須噴施硫磺水做初步消毒，接著噴施礦物油消除蟲卵。時常，在晴朗無風的清晨，阿生摸黑起床忍受著零下的氣溫，踏著窸窣作響的霜花開始作業，剛噴上梨樹的硫磺水居然涷成了冰霜，也曾經等待陽光出現融化藥管裡堅硬的冰……

下基肥，揮灑汗水、灑下希望

接著在冬季尚未結束前，全園近十噸的有機肥已在等待，阿生總是一車車一包包的親自載肥下肥，我們再合力下至全園每一個角落，寒風中我們揮灑著汗水，在土地上，我們灑下滿心希望。

過完農曆年之後，在春天來臨之前，工作量也是滿載狀態。

溫帶果樹正逢嫁接時期、早春樹體萌動的液態肥料灌施、病蟲害的初期防治工作。這一連串的農事看似獨立實則連貫交錯的進行著。我們通常在國曆12月開始進行冬季農事，全數完成最快也在二個半月之後了。這中間橫跨著中國人最注重的農曆春節，在整座山城的冷清寂寥裡我們過了幾回農曆年。

近幾年父母年事已高， 親友們盼望聚首，孩子們嚮往年節的熱鬧氣氛，我們會在山下停留幾天，在電視與炮竹之中互道恭賀新禧，望著滿桌的美食，不由得感嘆！在山下過年的日子裡，四體不勤卻能飽嚐美食。然而，勞動的山上生活裡，「吃飽」的那份幸福與滿足卻少了幾分。

與土地自然依存的人 唯踏實而己

與土地自然相互依存的這些年，日曆上的數字代表著工作落後的警訊，紅字與黑字不能主導我們的勤倦；我們看著天候、看著陽光的角度生活著，看著風雨烈日計算規劃行程，這一整部農家事典，充滿變數與推敲，充滿著未知與猜測，隨時有可能機動上工，也有可能焦急的停工等待……

時常，我們會訝異於時光飛逝，才見春花滿樹，轉眼又是落葉秋霜時節，大冠鳩才剛領著幼雛展翅，旋即又見成鳥單飛滑翔。

時光從不在鐘錶與日曆上進行著，而是在無數的梨葉與果實之間發光跳躍，在汗與淚之間，笑與愁之下無聲滑過，在穿舊的雨鞋裡壓縮著，在粗厚的手掌裡堆積著，在走過的土地上烙印著，在拂面的冷風裡滲透著，也在滿樹春花間靜靜飄落。

一年只在轉眼之間，細細思量唯有踏實而已。

（作者的梨子的部落格，本文轉載自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綠主張月刊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