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兒的故事〈下篇〉
by 一位平凡的父親
寫完上篇時,情緒依然高昂,隔了好些時日,再寫下篇,已經好似窮弩之末,榨不出東西來了,小兒與我的日子依然平淡,但這些日的一些煩人瑣事,加上小兒 正處所謂令人又愛又恨的三歲小惡魔年紀,使得我有點心力交瘁,情緒也不是頂好,現在趁著深夜伏案,想寫這樣的一篇東西,反而令人汗顏了起來……。
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有趣現象是,我從不看重或計較所謂的「比較」問題,也就是說,我從不覺得去比較孩子的差異甚至優劣,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說實在的,我常自問,也經常被人問,究竟小兒在我的養育之下,是否「正確」〈請注意,不是快樂,所謂正確是帶有評價味道的〉的成長?為何站在一個比較 嚴謹的角度上來看,小兒的成長情況是很不盡人意的?為何就一些所謂成熟尺度而言〈自己大小便、社交狀態等〉,小兒的情況是那麼樣的落於人後呢?
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有趣現象是,我從不看重或計較所謂的「比較」問題,也就是說,我從不覺得去比較孩子的差異甚至優劣,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那對我而 言窮極無聊,我也痛恨別人做這樣的比較,而對孩子有什麼自尊上的鼓舞或嘲弄,但是,說真的,在別人不斷的比較與自我的觀察中,我不斷的面對這樣的問題:我 的教養是否出了問題?我的愛心是否反而成為我育子不夠頭腦清明的最大障礙?
在父親節的前夕,小兒步上了幼稚園的第一日,我雖一直不願他這麼早就上學,現實所迫,無奈之餘也不得不然;第一日,如我們所料,也有點出乎意料,小兒 不願進入與小朋友一起的空間,小兒深感畏懼老師們的張臂懷抱,我與妻也始終無法狠心離開,陪了他三個鐘頭,苦苦相勸,利誘好言〈沒有威脅〉,最後在小兒小 聲的歡呼聲中,妻與我黯然的帶著情緒開始高昂的小兒離開睽睽眾目的地方。
記得在幼稚園所給的一篇所謂幼教專家的短文中,一再告誡像我這般「軟弱又不懂事」的父母們,切勿心軟的在幼稚園大演依依不捨的離別相送劇,狠心常是此 時必備的心理武器……,望著幼稚園裡幾位哭著找媽媽〈好像很自然的,沒有小朋友哭著找爸爸……〉的孩子,我始終無法轉頭離開,丟下小兒,心中卻只想帶著他 離開這裡,一個看似歡樂,或許卻又隱藏多少眼淚的地方。
今天是父親節,沒有什麼特別的關聯及象徵性意義的,小兒將與我,在兩個小時後的早晨,這一次,沒有妻陪同的,再次踏上幼稚園的征途,成功與否,不知道,但我已準備好,甚少自以為準備好,一段狠心的心理狀態……。
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只要看到我(一個男人)帶著小兒四處跑,在真心或不真心的讚賞之餘,總是不免存疑:這樣對嗎?
從德國回到台灣一年多了,生活中充滿矛盾的無序與混亂,使得我雖然日日與小兒相處,卻不能腦袋清明的帶領著他,隨著爸爸的漂泊,小兒雖常有各處新穎事 物的喜悅,我卻常在慌亂的腳步中看到他的缺憾;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只要看到我帶著小兒四處跑,在真心或不真心的讚賞之餘,總是不免存疑:這樣對嗎?
一位二十年的好友最近對我說:我把世間世事都看得極為清晰,我的問題在於,卻把其中的先後次序大大地搞錯了,例如:我竟然把親身照顧孩子排在第一位!
有一次在赴大甲途中,在高速公路關西休息站,我在廁所的洗手台前餵小兒吃藥,突然間,我發覺,一位帶著兩位小孩的媽媽,用驚異的眼光直望著我們,後來,好像憋不住了,她拉著小孩跑向我,說道: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爸爸這樣子對待小孩,你好像媽媽喔!
母親常稱我為「呦尼母」(請用閩南音),雖然感情上覺得是好事,但你的事業呢?你的前途、未來呢?記得有一天中午(正常上班日的中午),我牽著小兒在 家附近的巷口等著過馬路,一眼看到媽媽與三位年長的阿姨坐著計程車轉進巷子,我趕忙與小兒向阿媽招手,可惜她們沒有看到……。
晚上回家後道給阿媽聽,媽媽的直接反應是:還好沒有讓她們看到妳帶小孩……,我突然明瞭,一個出國多年、沒拿到學位,又整天忙著照顧孩的兒子,對於他那不敢讓親戚來、不願讓朋友看到的母親,造成的傷害與失望有多大了!
理性的說,我常在想,一個所要追求的兩性平等社會,究竟應是什麼樣的面貌呢?
理性的說,我常在想,一個所要追求的兩性平等社會,究竟應是什麼樣的面貌呢?是讓男性也下廚房,也帶小孩,也做家務,然後再像過去那般的繼續詆毀與藐 視這樣的事務呢?還是真正的看待這一類「勞動」的價值,賦予其所應得的社會意涵,然後再說:真正的男女平等是,不論是男是女,做什麼樣的活動,都能擁有一 個符合人類理性需求的評價與對待。
康德與黑格爾所信仰的人類勞動之作為人的價值所在,說穿了,只是一種對「有償勞動」的供奉,也許就像老馬所講的,這樣的行止也只不過好像費爾巴哈將神 壇從教堂搬到心中罷了。身處二十一世紀的資本主義新興發展期,無償勞動的價值開始在有償勞動逐漸淪為少數人專利的尷尬情況下,被真心或虛情假意的給予過去 所從未擁有的價值。舉例來說,從減少失業的目的來看,將「家務勞動」(虛情假意地)看作是一件有價值的事,將能夠有效地增加不少工作機會,解決問題:
由於經濟及就業結構的改變,失業的問題將越來越嚴重,已經有很多專家學者在預測,二十年內,在西方先進國家,可能出現所謂的五分之一社會,也就是說, 整個經濟體系,只需要五分之一的就業人口,其他五分之四的人都將失業!為了防止社會與國家的崩解,使我們不再回到霍布斯所怕的人吃人的世界,很多人遂絞盡 腦汁,想盡辦法,想為這一群所謂被淘汰的人找出路,最被廣為討論的一種方式是所謂的「國民基本收入+社會公益工作」,也就是由國家依稅收,支付沒有工作的 人一筆基本收入,然後規定每一個人都要從事一定時數的社會公益工作,例如社區服務、社團工作、幫人洗車,或是包括養育小孩在內的家務工作。
有爭執的是,究竟這樣的制度是否屬於社會福利?假如是,就表示這樣的公益工作是比一般能賺錢的工作要來得低等,來得沒有價值,只不過國家既然給你一筆 錢〈所謂的社會福利〉,那你就多少做一點事吧!但假如這樣的措施不是社會福利,就表示在本質上,我們必須努力把這類的社會公益工作看作與一般的經濟性工作 等價,只是支付報酬的單位不同而已。
不管「家務勞動」是真心的被看作是一件有價值的事,還是虛情假意的被肯定,只是要用來解決失業的尷尬情況,我都希望,人們在觀念上真的有所改變,能正視家務勞動的真正價值與尊嚴。就算站在我與小兒的私衷立場,我真心希望「家務勞動」能夠得到應有的對待。
感性的說,我從小兒身上,體會到了一些過去未從體驗過的東西……
感性的說,我從小兒身上,體會到了一些過去未從體驗過的東西,這也許不是什麼常在報紙影劇版上所看到的責任(最近一次的好像是張學友吧!「我太太懷孕 了,所以我要拼命賺錢……,因為責任加重……」),因為這段期間,我依然闖了不少禍,一些跟責任顯然本質不容的錯誤;我只能說,從帶領小兒的這幾年,我嘗 到了一些只有親身陪伴小孩成長,不是插花型、也不是褓姆菲傭類的看顧,才能夠真正體驗到的豐足與愉悅,雖然它常夾帶著辛酸與汗水,不小心時,還有淚水。麥 克阿瑟曾說:一百萬美金買不了我當兵的經歷,但是拿一百萬美金再叫我當一次兵,打死我也不幹;妻常問我,想要再有一個小孩,所有的經歷再從來一遍嗎?想著 麥克阿瑟的話,我要違反理性的說,還要,我還要一個孩子帶給我的無限可能。
最後,謝謝妳/你們,陪著我讀過這段也許予妳/你窮極無聊的育兒記事。
「我和小兒的故事〈上篇〉」刊登於上期(65期)親子加油站,欲回顧者由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