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男齊同心，喪禮不傷心
by 曾怡芬
未婚的小青車禍去世，除了母親外，父親和親戚一致認為要將小青牌位放置寺廟或靈骨塔，不能進入原生家庭的宗祠，避免讓家族帶來不幸，媽媽雖然知道這樣的習俗，但認為女兒明明就是家中的一份子，應該還是要納入家族中的祖先牌位，讓後代子孫定期祭拜，但面對親友及傳統習俗的壓力，小青母親卻只能默默接受這樣的安排。
而阿燕家中只有4個姊妹，母親去世時，為了捧斗問題，與親戚爭論不休，後來舅舅請來一位遠方男丁來捧斗，但對方根本不認識媽媽，就這樣取代了女兒的位置，讓阿燕三姊妹耿耿於懷無法好好陪伴母親走最後一程。
面對過去許多婚姻、祭祀禮儀、喪禮等傳統習俗與父權文化緊緊相融，使得女性在禮俗文化中的性別地位均排在男性之後。以喪葬文化為例，我國並沒有針對人民死亡後如何進行喪禮，制定法律規範，且歷年來喪葬議題，往往皆著重在探討節約、噪音、環保等問題，對於葬喪文化內的那些「男女有別」的意識型態，卻隻字未提。
針對禮俗文化所造成的性別歧視，在2004年行政院通過的「婦女政策綱領」中揭示要改革具貶抑、歧視女性之民俗儀典觀念。 2007年我國簽署聯合國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CEDAW），公約中第五條表示「改變男女的社會和文化行為模式，以消除基於性別而分尊卑觀念或基於男女任務定型所產生的偏見、習俗和一切做法」。以及2011年行政院婦女權益促進委員會提出「性別平等政策綱領」，七大核心議題中的「教育、文化與媒體」面向，都希望能從教育中改善並消除喪葬、祭祀、繼承等傳統禮俗中具性別貶抑之文化意涵，消弭性別歧視及性別刻板印象。這期間我國雖有就婚喪儀式性別意識進行一連串民間與政府的對話，但改革的步伐緩慢且佇足不前。而事實上，習俗就如同法律是人為制定，並非天生形成的，在講究平等的時代，習俗必須隨著潮流改變，尤其在多元家庭型態及少子化的趨勢下，更是突顯父權文化喪禮儀式的不合時宜。
以前述案例來看，「捧斗」要求長孫或嫡子為代表，而非家族中功成名就者才能夠擔任，現在家庭結構與過去不同，觀念也逐漸開放，許多傳統習俗在過去所代表的意義也漸漸只成為一種單純的儀式，與原本流傳下來的意義已經差距甚遠。再看社會結構的改變，未婚也是現今另一種主要的生活型態，不應再使用傳統社會排除女性的做法。值得慶幸的是，看到現在許多人打破傳統的迷思，開始改變這樣不平等的習俗文化。
例如陽明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科技與社會研究所副教授林宜平，家人讓過世的女兒都可以回到原生家庭祖墳與牌位，並將其制定在祖墳辦法中，而且這麼多年來，他們家仍然很興旺。尤美女立委母親過世時，嘗試突破傳統及男尊女卑習俗的喪禮，如：披麻戴孝，不論兒子、女兒、孫子女，大家皆用佛珠手環替代黑布，突破女兒披麻較媳婦為輕的問題。訃文則是全體兄弟姊妹看過，依長幼有序排列。考試院院長關中女兒過世時，打破民間殘酷的喪葬習俗與禁忌，破除「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喪禮排除娘家、後頭厝」以及「白髮人不送黑髮人」的習俗，堅持全程參與女兒喪禮，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她。而馬總統父親過世時，是由大姐馬以南誦讀祭文，皆是突破過去喪禮習俗的藩籬。其實跟所有親朋好友一起懷念亡者、釋放悲傷、珍惜當下，不就是喪禮儀式的功能嗎？
現今臺灣在法律、教育等面向都朝著性別平等的理想，性別主流化也為政府施政的趨勢。2012年內政部出版了《平等自主、慎終追遠─現代國民喪禮》一書，分別從觀念、流程、奠禮、葬法、文書、服務等六面向去探討不合時令的喪葬禮俗，並就性別平等、個人自主、環境保護等方向去宣導切合時宜的現代性喪禮文化，可惜未見政府大力推行。
喪禮儀式畢竟是以追思亡者為主要目的，除了破除男女平等的框架外，考量未婚、離婚、跨性別族群的存在，並期許喪葬業者一同改變，非把固定規範套用在不同人身上，無法變通。一些流傳已久的喪葬禮俗，明示或暗示著貶抑、歧視女性的觀念，一再維持傳統男女有別的生活模式，甚至連女性都內化了這樣的思維與文化。書的內容立意良好，但如何讓那樣的習俗突破傳統，改變民眾思維，更是需要去探討的地方。期待讓喪葬儀式回歸為對亡者的紀念，不要因為性別去剝奪大家釋放悲傷的權利，改變或許需要時間，但是不能不去改變。希望政府能藉由此書的出版，順勢推動新喪葬文化，宣導符合時宜的禮儀規範，或許在將來我們能見到一個消弭性別差異的喪禮文化，不論種族、階級、性別……每個人都能在現代社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讓喪葬禮俗擁有實質上的平等，而非在這麼多保障性別平等的規範下，僅有形式上的平等，真正體現性別平等的精神。
（作者為台北婦女中心社工）
參考資料：
- 陳惠馨、劉仲冬（2005），我國婚喪儀式性別意識之檢討。
- 蕭昭君，重建多元性別平等的喪禮如何可能?
- 內政部，平等自主、慎終追遠─現代國民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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