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血緣祖國柬埔寨的自我認同
by 蘭達
「生於2001年,來自台南……。」這是我能夠確定作以個人身分依據的幾項條件。
聽母親告訴我,我的血緣一部分來自台灣,一部分來自柬埔寨——是個搭飛機約莫需要花上 3 小時左右、對我來說還有些遙遠亦神秘的地方。
讀小學的時候,我對於東南亞幾乎是一無所知。當時身邊周遭的同學、朋友們多追求歐美和日韓的流行文化,關於東南亞、關於柬埔寨的一切,似乎我所能獲得的資訊甚少。且在當時的教科書上,我也沒能夠好好瞭解,那跟我像是有些關聯的地方。
國中時期,同學們相約準備報告。班上同學若是拜訪家裡,母親就會準備柬式甜點招待大家。
那是一道由長時間悶煮的地瓜切塊,搭配上西米露佐以椰漿所構成的甜點。甜膩亦滑順的奶香口感,常令我邊追逐著電視機裡的戲劇情節,一邊一口接著一口,沉醉於品嚐外面難以體驗的好滋味。
所謂的柬式料理當然不僅只於這一道,我還記得「柬式苦瓜封」。
以前離家最近的就是「水仙宮市場」,母親經常在那裡採買每週需要烹煮的食材。平日家裡會準備簡單的中式便當,周末的放鬆時刻才較有空閒時間,能夠準備柬式苦瓜封。
每回與母親晃進水仙宮,常只是為了吃上一碗豐盛的海產麵,滿足後才繼續完成日常的食材採購。市場裡有個攤販,專門販售湯底及配料,母親經常光顧這家,我也才因此發現不同烹調方式下所形成的苦瓜封。
台灣普遍常見的苦瓜封,裡頭常包含豬絞肉,有些想更提升口感的,會於豬絞肉裡添加些許蔥花。而柬式苦瓜封,則選擇以冬粉取代蔥花。母親說,她總會特別挑選山苦瓜來料理,因為口感上能夠更具有層次。
不過我所喜愛的柬式料理並不多,常年習慣於台灣本土料理的味蕾,一些過於辛辣的口味倒還是難以下嚥的。
高中時期,經歷兩次往返柬埔寨後,柬埔寨於我而言已不再是如此陌生了。不過也是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始終存在著身份認同上的課題。
這麼多年以來我生長於台灣這片土地上,因著這一段成長經驗,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台灣人;但另一方面,無可否認的,我確實也算是個柬埔寨人。
為此,我一度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台灣,一個未被正名的國家,留存著我成長記憶的刻痕;柬埔寨,一個同樣歷史悲壯,我曾兩次拜訪遠方家人的地方。在兩種文化脈絡下的交纏之中,逐漸失去身分軀殼的我,似乎僅能從中選擇一種身分,繼續面朝未來生長著。
當我開始困惑於此種境況時、當我為失去自己的形狀而感到焦慮之時,我決定暫且脫離兩地之間的拉扯,試圖拉高自己的視角,僅為確認自己所站穩的坐標點為何。
長期的無法理解,亦難以體會,經歷幾番內心掙扎,遙遠的柬埔寨總是隱隱約約地提醒著自己。
僅接受一個地方所帶給我的歸屬感是容易的,同時擁有不同身分卻是困難的;可「新二代」這個詞試圖告訴我,原來坦承自己具有兩種身分,也是能夠安然自在的。再後來,我才能夠真正接受自己的樣貌,其實我無需對於自己的多重身分而感到不適,接著我也能坦然對新朋友說:「我是新二代。」
(本文由民進黨婦女部授權,轉載自《親愛的家鄉,你好嗎?──全國新住民及新二代圖文故事》P.70-73。原標題「遙遠的祖國,遙遠的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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