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大」的基本病因—CARD 經驗談

by 陳”醫師”

追求人權是每一個人的基本權利，即使是身處在文明進步的已開發國家，也不能因膚色、語言或 種族問題，構成歧視的理由。去年（1997）陳真赴英留學，成為劍橋大學科學哲學系研究生，親身經歷被歧視的經驗，現正在英國結合當地的亞洲留學生，展開 「反種族歧視運動」。數月來，經過一波波的訴求，陳真遭逢來自各方奇異的眼光及回應，陳真以其精神醫學專業背景寫下了「『火氣大』的基本病因─CARD經 驗談」一文，反思「反歧視」的種種，詼諧中解析人性的弱點，推薦這篇有趣的文章與您分享。

一般討論常惹來火氣，修養好壞一回事，常見思考上的「基本病因」有幾點，供參考：

1. 人和事搞不清。

好比說，有人主張「我們不要怕鴨霸的西方強權！」可能就會有人說：「天啊！不會吧？！西方人很好相處耶！我們昨天還去看電影、玩瘋了呢！『你』要練習 放寬心胸，看看美麗大千世界！」；比如你說「學歷不重要」，有人一定會罵「那『你』為什麼要讀書？！」；聖經上說「人不靠麵包而活」，可能有人會說「那 『你』為什麼要吃飯」吧？！

2. 部份和全體分不清。

比如：「你為什麼要反歧視？難道你身邊『沒有一個』友善的西方人嗎？」「出門何必小心？難道你的生命『隨時』面臨危險嗎？」「英國人不會歧視啊！我房東是英國人，他對我很好啊！」

3. 個案（individual）和集體（collective）概念分不清。

好比說，讀到婦（傅）科的「醫學霸權」（集體概念），嗯！很酷，就趕緊「應用」到個案上，拼命對某醫生（個案）一對一「廣告」這項「霸權」理論，因為 「他」是霸權。我們可能不喜歡「官僚」（集體概念），卻不應該沒來由地罵你遇到的任何一個官員（個案）。當我們說「台灣醫生喜歡拿紅包」，你不能馬上去 「質問」某醫生朋友為什麼要拿紅包。我們該愛護流浪狗，不表示你應把「每一隻」狗都抱回家親嘴。

4. 單獨例子（particular case）和普世（universal）原則分不清。

好比主張「動物權」，有人可能會問「那蟑螂該不該保護？蚊子呢？跳蚤呢？如果不應該，那動物權就不成立！」普世原則，其實不能直接「應用」到所有「單獨例子」上。

5. 猜心靈（folk psychology）的壞習慣（最常發生）。

好比說「我不喜歡使用道德詞彙！」，別人會懷疑你是不是沒愛心，開始對你講溫馨事，企圖「感化」你。好比寫幾句西方好話，左派進步青年馬上會來信分析你的內心，並罵你表面反歧視，「骨子裏」崇洋媚外。萬一對方知道你是醫生，那就更慘了。罪加一等。好比若有人發起反種族歧視運動，他可能就要準備迎接如雪片飛來的，不只是「抗議」，還有各種「慰問」信函，以及電話、拜訪等。「慰問」內容包括學業 （你一定功課、程度不好！)、人際關係（你一定沒人緣，很可憐，交不到西方朋友！）、感情（你一定有感情創傷，所以心裏懷恨，遷怒西方人！）、生活（你一 定被歧視得特別厲害！整天窩在家不敢出門，好可憐！）、個性（你一定孤僻、沒愛心、心胸狹窄齷齪！）、事件（你一定遇過可怕的遭遇！真令人同情！然後拼命 「鼓勵、引誘」你勇敢地把內心痛苦講出來，走出陰影！)、動機（你一定想成名、想選舉！你心裏其實很崇拜西方文化，只是人家西方人不愛你！你一定有仇外情 結！）……。

這種喜歡猜心靈的人士，不一定是陌生人，很多是周遭朋友同學。所以要特別小心，「廣播肉台」就在你身邊。萬一你又不接受對方「安慰」或「教誨」，還敢 出言不遜，就更「印證」對方猜測─「你看！被我猜到，果然！心虛了！」。猜測個人心靈是最不好的「罪」，因為幾乎永遠會猜錯。夫妻、家人間，長年相處都不 保證了解，何況憑幾個白紙黑字或人生中一小片段行為遭遇，或根據自己片面的心靈世界。不但行為很可能和心靈相反，而且有時「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也說不定， 所以不要亂猜，免得挨罵活該。

6. 跳躍推論。

比如「種族歧視全世界都有，『所以』不必反對。」「有種族歧視，你怎能來留學？！」「台灣更嚴重，怎能反別人？」

7. 推己及人，以為別人都「該」跟你一樣。

比如「請你不要說謊，我都沒遇過，怎麼會有歧視？！」「我都可以和西方人去參加舞會狂歡，為什麼你不行？難怪人家歧視你！」「歧視有什麼好生氣？像我都不生氣，你『應該』把丟過來的蘋果核撿起來吃掉，用愛心去感化他！」「你為什麼不去做『更重要』的台獨運動？」……。

8. 趁機插播做廣告。

比如勸你「多欣賞美的事物」、「多聽音樂淨化心靈」、「眼光要放遠一點、不要執著眼前」、「心胸要開闊一點」、「多為別人著想」、「要先反省自己，誰沒有罪呢？」（通常這類廣告，都是以對方為「榜樣」）。

9. 用想像力或道聽途說下「結論」。

比如「來信兇兇」質問你「憑什麼『不准』台灣學生來留學？！」、「為何跟英國人勒索經費？！」、「為何對自己同胞氣燄高張？！」、「為何要自立山頭？！」、「為何 要欺負英國人？！」。

10. 聽不懂別人在講什麼，豆花天花菜花圓仔花亂回應。
    醫生在討論「如何開刀」，他在一旁猛說「不可殺生」。亂回應是沒關係，如果還擺高姿態教訓人，自然容易得來對方口水反彈。現行學術思考訓練，似乎不太能幫助一個人更明白自己在講什麼。不管什麼歐美名校，什麼博士、叫獸，許多討論，只不過是在這幾種架構下進行，好像安親班小朋友開班會。起初看了很鳥火氣大，其實習慣就好，除了那種懷有特定政治目的的抹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