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讀《勇敢小媽咪》

by soup

書名：勇敢小媽咪
（The Amazing “True” Story of A Teenage Single Mom）
作者：凱薩琳．阿諾蒂
譯者：張嘉慧
出版：輕舟出版社

唸高二的某個夏天，我依舊搭著早晨的第一班公車跨縣市通勤上課。走在剛睡醒的大街上，突然一個沙啞的女聲叫住我：「喂，你是蘇XX嗎？」我還沒意識 過來時，她又就接著說：「你現在唸Ｘ女喔，好羡慕喔！」定神一看，原來是許久不見的小學同學Ｔ君。「哎，妳是Ｔ君！妳怎麼會在這裡？大清早的？」，她家距 離我家不過200公尺。「我現在住在Ｘ市，早上起個大早送報紙，到了下午再去ＫＴＶ當伴唱公主。」她早熟的眼神露出些許的滄桑。短暫寒喧告別後，再見面時 是三年後，那時我已順利考上大學。在巷口美容院裡，眼尖的她叫住我：「我現在搬回來了，妳現在還在唸書啊？」她笑著說，「我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我 只是在一旁傻笑，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讀完《勇敢小媽咪》後，腦海裡浮現Ｔ君的臉。不只是Ｔ君，還有我那群早婚的國小同學們。她們早婚的原因幾乎全是奉子成婚，和作者凱薩琳一樣，曾是「未成年」的「未婚媽媽」。

凱薩琳的故事實在太令人震驚，尤其是以漫畫的方式表現，圖像的感染力比起文字來，更是深刻且直撼人心。她的青少年時期簡直是被重度剝削，父母親未盡義 務將她的監護權推給姐姐和姐夫，在姐姐家中，又遭受姐夫亂倫猥褻。在她徬徨無助時，試著求助於她的母親，卻得到這樣的答案：「妳毀了自己的人生，妳馬上回 去，他們是妳的監護人，不是我。」，她變成孤零一人時，搭上了陌生人的便車，卻不幸地被強暴並懷孕產下一女。為了撫養女兒長大，她開始在製造乳膠手套的工 廠當女工，也到牛排館當女侍。在她心裡有個夢想──唸大學，努力當個「中產階級」，做她想做的職業──一個作家或是一個藝術家。

再經過又一連串悲慘的事情後，最後凱薩琳靠著朋友的幫忙與社福體系的協助，如願地唸了大學。現在的她，不再是一位流浪在沙漠中，身無分文又帶著嬰兒的未婚媽媽，而是一位在學校任教，同時從事寫作、繪畫及漫畫創作的藝術家。

書的最後是這樣的Happy Ending：

……「我不再浪費時間為過去生氣，取而代之的是忙著學習或夢想未來。我不敢相信這會發生在我身上。但是它發生了，它真的發生了。我再也不覺得自己像個小污點了。」

掩上書後，我試想著凱薩琳若是生長在台灣，她的「結局」會是如此令人振奮嗎？我很悲觀地以為，同樣的事絕對會發生在一個不知名的台灣女孩身上，然後結 果是女孩被眾人異樣眼光給唾棄，屈服於未婚生子的壓力，選擇將小孩偷偷生下丟在廁所或路邊，或是「奉子之命」與孩子的父親成婚。

前一陣子，見到報紙一則消息，讓人驚愕不已。一位將畢業的女高職生，因為被學校得知她懷孕了（她是已婚者），以有損校譽的理由而不准她參加畢業考。這 樣荒謬的事情，即使今天這位同學的身份是未婚懷孕，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去剝奪她受教育的權利，對於未成年懷孕，未婚懷孕，整個社會給予的歧視眼光令人無法想 像。

……「如果大學裡沒有托兒所，而且在社區裡也找不到，就帶妳的孩子一起進教室吧！別讓大學裡差別待遇的不良規畫阻礙了妳入學受教育的平等權益。」

書的後記提到，目前凱薩琳致力於單親媽媽的繼續求學，因為她深信，唯有學校教育才能讓面臨與她同樣遭遇的女性朋友獨力扶養小孩，進而學會如何思考、分析問題，為自己的權益勇敢發言。

此刻腦裡正翻攪著許多問題，我緊蹙眉頭想著，是什麼樣的原因使得我和兒時的玩伴人生從此就岔開了路？我們的父母同樣是勞動階層，難道只因為我在受教育的過程中比她們順利，才能努力「力爭上游」？

答案絕不是這樣的。

她們也許和我一樣喜歡畫圖，喜歡創作，只是在她們能發現自己長處的時候，她們已經是孩子的媽了，社會、家庭沒有任何體系可以支援她們重新回到學校，可以唸大學和同年齡的青少年享受該有的學習環境。

我想望著有一天，也許台灣能有更多像凱薩琳一樣能夠獨立的小媽媽：爭取自己的權利，不屈服在父權體制的壓迫，勇敢選擇自己的人生，並且，永遠不再覺得自己像個小污點。

附註：據內政部的調查，台灣未成年生子的比率是東亞之冠，每百名嬰兒即有五人是未成年婦女所生下，其中有八成五的小媽媽是「奉子之命」成婚。這還只是官方的數據，並不包括未浮出檯面的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