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與珠寶

by 楊茂秀改寫

從前，有一個老師，很有名，年紀也很大了，他的學生很多，但是，不是慕名而來的，而是，他教的東西，是學校規定要修的──那種「必修課」。他只教「必修課」。

他上課總是在罵人，他很有學問，不錯，可是他罵古代人，他罵現代人，他罵他的同事，他也罵台下聽講的學 生，好像任何人都欠他罵。他只有一樣好處，他會罵完之後，也就是下課之後，請學生去吃飯。可是，在飯店，他又開始罵菜不夠好，非常好的菜，他也說：「亂 來，沒有上一次的好！」所以，學生也不是那麼喜歡上完課陪他吃飯，再聽一次罵經。實際上，學生稱他的書為「罵經」，他為「罵家」。

學校的長老去聽他講課，他也罵，陪他吃飯，也聽他罵人、罵菜。長老忍不住了，他說：「罵家，你的學生都叫你『罵家』，你知道嗎？別罵了，讓我講個故事，大家好消化。」不等他的回答，長老繼續說下去。

「從前，很遠的地方，有個大都市，大都市裡有一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有智慧，他起先很窮，但是，他不浪費時間抱怨，他不罵人。他張大眼睛觀察。他看見都 市裡有很多很有錢的人，都市裡有許多有勢力、有權力的人。他在那裡開了一家珠寶店，生意好的不得了，賺了很多錢。可是賺錢不是他的目的，他後來搬家了。他搬到鄉下，貧困的村莊。他睜開眼睛，觀察了幾天，就在那裡開了一家雜貨店，很小很小，賣鹹魚、油、 鹽、肥皂、米、糖等日常生活必要的東西。那原來檢查珠寶，包裝鑽石的雙手，現在來拿鹹魚、倒油、秤米，一樣做的很好。顧客都喜歡他，他很沉默，不太多說什 麼。他和原先在大都市裡一樣快樂。事實上，他比以前更快樂。

有一天，都市裡的朋友來看他，看他在倒油、秤米、包鹹魚。『我真是不明白，你好好的珠寶名店不開，大錢不賺，來賣雜貨，賺蠅頭小利，為什麼？』

這位聰慧的老商人這下開口說話了：『朋友，那你就真的不明白了。我告訴你吧，大都市裡那些權貴愛珠寶， 所以我賣珠寶。這鄉下的人不需要珠寶，他們也不懂，他們貧窮，他們努力工作，只求生活。其實，我把鑽石交給貴夫人時，我會想像他們佩帶時快樂的表情和心 情，我覺得快樂；我包一條鹹魚給一位小孩時，我會想像他們全家吃鹹魚的快樂神情。老實說，鹹魚、鹽與米帶來的想像之樂，遠比鑽石珠寶帶來的想像之樂，更 好、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