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命藏寶圖

by 阿蓮

在埔里渡過九月廿一日,一點四十七分的集集大震起,直 到去(2001)年七月底,才警覺到自己的身心瀕臨到了某個生命轉折點,雖然我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毅然揹負起重建逃兵之名,暫時離開重建工作,決定給自 己身心靈一個休息與重新整合的空間,於是我來到了長青村,一年多了,除了認識長青村可愛的工作者外,更意外的聆聽到一群因重建而結緣的女人的生命音符!

嗜肉的阿甲阿嬤,年輕時,是中部某知名餅店老闆的小老婆,未生育子女,先生過逝後,分得些許財產,因不善理財,晚景淒涼,在長青村的逛街日,她總衣著整齊的,手提先夫餅店提袋,狂熱的尋找美食。

年紀最長的阿乙阿嬤,八十幾歲的高齡,每天總是拿著放大 鏡,坐在門口,就著太陽光,仔細的看每一則新聞,她認真的程度,旁人會叮嚀你:「噓,不要出聲,不然你會嚇到阿嬤……」,經歷過三次大震的阿乙嬤,目前擁 有幾顆以自己小號澆灌,親手種的花,會將小號使用過衛生紙,曬乾再利用,她總說:少年時,真艱苦,現在要惜福。

時光記憶總是變動中的阿丙嬤,房子過戶給養女後,養女搬 離埔里,即棄養阿丙嬤,三不五時總在村內上演著「出走記」,拎了八、九個大垃圾袋裝的生活品,要工作人員幫她叫車,說她要回家,理由是,小偷會偷走她的房 子、衣物;不然就是,出來這麼久,要趕快回去,否則老公會說她「討客兄」,僅管她先生早已過逝,阿丙嬤這陣子總是會不斷說著,她怕鬼來捉她,幸好最近地藏 王身邊的侍衛在夢中告訴她,牠們會在夢中保護她……

總綁著兩個小辮子,笑臉迎人的阿丁嬤,小時候隨著家人從 新竹客家村來到埔里,在地震前是拾荒老人,地震後,總是愁眉不展的她,在一點一滴的復原中,此時,總是笑臉的告訴著「做人,生活就是要快樂」,偶爾興趣來 了,還會在大家慫恿下,搖擺著瘦小的身軀,吟唱著客家山歌,猶如一位調皮的老精靈。

阿己嬤,地震後,被接到台北兒子家中,兒子媳婦總在出門 前,丟一大串鑰匙給她,怕一出門就不知如何以正確的配對鑰匙,打開一道道門的阿己嬤,選擇了足不出戶,一步也跨不出台北市區的公寓大樓,晚上兒媳孩子回來 了,又累的只想休息,現在,每天總是到屬於她自己的小菜園,種種菜拔拔草,現在的她會告訴你,在台北只是看門的狗的她,覺得自己有些用處了……

阿庚嬤,一談到五、六十歲的孩子,總是怨著自己能力不夠好,沒辦法給孩子好的物質生活,所以兒子才無法照顧她,其實他們還是很孝順的。事後,才知,阿庚嬤的兒子早因債務問題,逃離台灣,遺棄老母了……

這群七、八十歲的台灣阿嬤,帶著各自的生命故事,同樣因 著地震原因來到了長青村,組成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大家庭,看著這些豐碩的生命在此時此地的交會,總讓我想起小時候和玩伙玩的寶圖遊戲,可自製或買現成 的,一張長長的捲紙,當你的手指頭選定路時,捲紙會隨著慢慢開展,在一次次叉路的選擇上,決定各種挑戰、死亡或是尋得寶藏。

了解這群阿嬤的生命,也猶如進入寶藏地圖,可能走入一條赤裸裸而痛苦的路,可能是一條阿嬤們用來說服自己的路,可能是一條阿嬤們想讓外人相信的路,或許是一條虛幻之路……單一的生命,來到長青村,又彼此交織出饒人興味的路。

最年長的阿乙嬤會牽著阿辛嬤去吃飯,眼盲的阿辛嬤房子的 地板是光可鑑人;當阿丙嬤談著她的魔幻經驗時,或又要出走時,室友阿丁嬤會收起笑容說:又在發精神了,回去做什麼?阿丁嬤是在村長請託以姐姐的心情照顧阿 丙嬤時,才找到自己在這個沒血緣大家庭的定位,心神開始安定……

當媒體上熱炒著五年級、六年級同學的回憶及光榮時,這群一、二年級的老女同學,生命寶藏地圖正在寶厚的消逝。

延伸閱讀:

觀看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