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娃娃──媽媽

by 陳皇鸞

離職返鄉照顧癌症末期的媽媽已二月餘。由於媽媽臥病在床六年，幾乎已無意識了，我們子女必須每天為她潔淨身體。剛開始為她清洗時，見到她昏迷的樣子，想到一生為子女辛勞付出的她，竟然一動也不動的躺著任人擺佈，心中真是無限悲痛，忍不住邊洗邊流淚，時常陷於悲傷情緒中。

直到有一天，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帶著這種悲情過下去，應該轉換一下心境，以免讓病中的媽媽更難過。

我想著：媽媽之所以以這種情況留在家裡，一定是捨不得離開子女，希望多陪我們一些時間，讓我們仍然同在一起，所以我們應喜悅的與她共度這段時間，不應該每天哭哭啼啼的讓她難過；在她倒數計時的日子裡，應讓媽媽感到快快樂樂、平平靜靜、舒舒服服、乾乾淨淨的待在溫溫暖暖的家裡，當她該走的時間到時，能夠安詳、無掛的離開，我們也不致遺憾。

我還想到，我們應該讓媽媽帶著我們子女滿滿的愛到天上去；但是由於媽媽是個嚴厲的人，表達愛的方式是含蓄、嚴謹的，媽媽從未寵溺過我們，兄弟姊妹們也未曾在言語或行為上與她表示親暱過，我們甚至於不知如何去表達親密的感情；但我相信她內心亦如世上所有母親一樣，極盼能與子女親密。

當我有了轉換心情的想法後，角色也跟著轉換過來，媽媽成了嬰兒，我變成母親，照顧她變成一件很幸福的事。當我為她清洗時，在她耳邊放著柔和的音樂，輕柔的一吋一吋的擦拭著她的身子，細聲的跟她訴說心事，告訴她我們多麼愛她、多麼感激她；按摩時，抓著她的手撫摸我的臉，說著以往不易啟齒的肉麻話；翻身時，順便親親她、抱抱她；換尿片時，拍打她的屁股，體會當年她為我們換尿片時的心情……；疼愛、憐惜之情油然而生，而更多的是感激。

由衷感謝老天能給我們機會陪媽媽走過人生的最後階段，感謝母親給我們機會彌補了多年來不敢與她親暱的缺憾。母親生日那天，當我握著她的手，閱讀我為她撰寫的一篇被刊出的文章時，我深深感受到母女間那股暖流的激盪。

（本文轉載自台北市社會局台北婦女中心出版《女聲視界》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