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婦的頭一年

by 毓敏

第一次在夫家過年是我最難忘的，因為夫家除了有兩位公婆外，另外還有一位逢年節才回來團圓的二伯公，此外，先生還有七位弟妹。想想十二口之家，年菜量可是驚人的，而且要準備到年初五的菜量。

那時雖還不用我掌廚，但是身為長媳的我，總要識相地跟著婆婆採買年貨、切洗炒炸吧！而我在娘家可從來不用洗衣做飯的，想想要過這個新嫁娘的第一個年都覺可怕。

• 婆婆傳承家規

婆婆可能也想要傳承給我這個家規吧，首先教我做的年菜就是炸素豆腐丸子，用一整板的老豆腐搗碎加芹菜丁、香菇丁、紅蘿蔔丁……最後一定要加爆米花〈吸豆腐含的水〉、太白粉，然後用兩手捏成圓團狀放在油鍋裡去炸，難拿捏的是火候及翻轉時間。炸破是很容易的事。炸好的丸子可以燴大白菜粉絲或煮湯。

然後做第二個菜─紅燒烤麩。那也是功夫菜，就用炸豆腐丸子的油鍋先將烤麩炸到乾硬變深黃色，趁火旺時撈起，〈火勢稍弱就會吸油，紅燒後吃起來很膩且不符健康原則〉，然後將乾硬的烤麩與冬筍、香菇、黑木耳一起紅燒，約半個鐘頭以上等烤麩軟爛，湯水稍乾時，才算完成。

第三個菜是炒素什錦，集合十種以上蔬菜切細絲，分別一樣樣調味小炒，最後再全部燴炒，婆婆指示我用香菇、冬筍、酸菜、金針、黑木耳、紅蘿蔔、芹菜、荷蘭豆、黃豆芽以及金針菇、豆乾等，大約炒起來有兩個十人份電鍋量，重要的是都只能乾炒，油與鹽的分量很重要，這是我第一次聽說的素什錦，在娘家二十幾年都沒吃過，確實在吃膩大魚大肉的年節裡，這味菜是最受歡迎的，但公公嘗後什麼也沒說。

後來，一位出嫁的小姑也帶回她炒的什錦菜，公公吃後就讚不絕口並告訴我，還要多學習喔！我納悶：同樣的材料、做法，為什麼滋味會不同呢？

除了這三樣素菜是專為吃素的公公做外，婆婆還教我其他的葷菜，並且告訴我，原則上，年菜要討吉利，多用辣椒、紅蘿蔔點綴菜色。除了素丸子，還要做獅子頭，取圓型為全家團圓意。要包水餃，在除夕夜十二點辭歲後煮給家人吃，並且不稱水餃要稱元寶。一定要燒兩條整魚，一條除夕夜吃，一條要留著，叫「年年有魚（餘）」。

• 公公的訓話

年夜飯時，公公訓話，我這個新媳婦是重點人物，交代過年一些禁忌，年初一不可動刀，辭歲後要吃的年糕，要先切好，過年期間也不可掃地，不能不掃時，只能向裡掃，不可朝外。然後說他過去的豐功偉業，然後細數婆婆如何持家，當然結尾是要我學習婆婆的賢慧。

午夜十二點，公公要我把準備好的八小碟素菜放上供桌，連碗筷、酒杯，椅子都排好，佛桌與祖宗牌位兩旁供鮮花、點紅燭，小叔奉命放鞭炮，然後全家分長幼上香，分別向佛與祖宗辭歲，然後，二伯公、公婆並坐開始發壓歲錢，子女們磕頭、回以吉利話謝賞。然後吃元寶、年糕，隨後，任我們玩牌戲，公公一改平日嚴肅做起莊來，要我們拿壓歲錢玩輸贏，當然，他也說了一句：「只有過年才可玩！」他還說：「這是為了守歲，守得越長，父母越長壽。」二伯公、婆婆也都陪我們玩了一會兒，才去睡覺。我們更玩得兇了，只聽得笑聲此起彼落。

年初一，起床見面互相拱手 ，說恭喜。

年初二，等我弟弟來拜年再接我回娘家。

這樣過年對我來說是新鮮事、也很難忘。因為，在娘家只有吃年夜飯的歡樂，然後一切作息就如往常了。我第一次感覺人多過年有意思，有些儀式好像也必要。雖然，年前的忙碌累死我，年後的回憶卻叫我有歸屬感，覺得我在這個家，有了某種地位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