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癒那道童年遭老爸咬噬的創傷

by 李詣琦

我小學四年級時,長我三歲的姐姐已經每天都是全天課,老媽則是發揮自己的社工專業,向社會大眾推廣保護受虐兒童的觀念,老爸趁著經濟起飛的環境在自家客廳創業,負責日本與台灣的進出口貿易業務。那段日子,老爸時常在半天課的午後,帶我出門到大公園玩,如果因為在家寫作業和工作沒有出門,老爸也會在傍晚時分打開電視,播放他為了熟悉日本文化而愛上的相撲節目。老爸總在收看時滔滔不絕地分享他對每個選手的觀察和作戰模式,這樣父女兩人專屬的時光,讓我很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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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醜不可外揚

某天傍晚,老爸由改裝成辦公室的客廳,走到放置電視機的主臥房裡,一如往常地打開相撲節目。我也聞聲而來,坐在電視機前的雙人床邊,專心看著精彩萬分的比賽,節目尾聲,老爸一樣興奮地和我分享他在比賽裡的領悟,突然之間, 他把我壓在床上,不管我怎麼掙扎,他都不願放開,然後咬了我正開始發育的胸口。驚嚇不已的我,只記得自己膽怯地和老媽說著發生的事,老媽承諾「我會跟爸爸說,叫他不可以再這樣。」然後,我們就繼續如常地過生活。但是,過了幾天, 老爸又再一次地把我壓在床上,一樣的奮力掙扎和用力壓制,只是這次老爸咬了我的大腿內側。我再次和老媽講這樣的不舒服,老媽卻反問一句:「妳怎麼沒有保護自己?」

在那之後,原本喜歡帶我出去玩、總是表達關愛的老爸,瞬間變得冷漠、對我不聞不問,兩人過往熱絡的談話,只剩下情緒化的嚷嚷。原本開朗、總是笑臉迎人的我,頭上莫名其妙地有了人稱「鬼剃頭」、找不出病因的圓形禿,醫生說我壓力太大,老媽只是笑笑地回「小孩子哪會有什麼壓力?」這個外貌的變化是突兀且明顯的,它變成我沒有自信、被同學嘲弄的原因,也是我內在因為對父母的信任崩塌,形成的巨大不安全感的具體出口。身為專門保護受虐兒童的社工,這件事對老媽所代表的意義是和性與侵犯有關的,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被貼上了「熟人性侵未遂」的標籤,年幼、無法掙脫原生家庭所加諸的定義的狀況下,我也認定了自己被老爸做了這樣的事,而這件事情是讓人感到丟臉、絕對不能外揚的醜事。

至親變成施暴者的巨大失落

就這樣,老爸和老媽雖然會積極地照料我頭上的圓形禿,時不時為我煎煮中藥、擦藥膏,卻始終沒有人再開口提這件事,也沒有人告訴我該怎麼照顧這巨大的失落。摯愛且親密的父親,變成侵犯我的「施暴者」。說會保護我、要代我向父親溝通的母親,變成讓事件二度發生、甚至還把責任推在我身上的「加害者」。應當讓孩子感受到愛與溫暖的家,支離破碎地變成冰冷的牢籠。性侵受害者的標籤, 隨著時間的過去,不但沒有被沖淡,更扎實地成為我對自我認知很重要的區塊。而老媽在發現我是同志時,完全不願意瞭解我在這之前就已經開始喜歡女生的心理狀態,自顧自地認定:我是因為小時候被老爸做了這樣的事情,才會去喜歡女生的, 再次加深了我們之間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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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有了相對穩固的親密關係,繼而步入社會、搬離原生家庭後,我以為藉由心理諮商的引導,和我對神的信仰,這個童年創傷可以得到支持,讓我再次面對與處理。我主動對前女友和信任的信仰夥伴揭露,但心底的傷不但沒有如預期的獲得修復,甚至把我變成一個毫不遮掩傷口、要求眾人迴避的受害者,彼此的互動開始充滿疙瘩。最後,親密關係的甜蜜被越來越多的摩擦取代,傷口則變成會引爆情緒、需要迴避的痛點。恢復單身後,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倚靠他人、不能再將修復自己的責任放在別人身上,於是更加積極地尋找修復童年創傷的方法。

我探索了各種方法,包括嘗試了激勵課程和靈性法門,最後在「靈魂療癒」 裡找到了真正的答案。身為療癒師的太座,在聽完我描述整個事件的經過,和這些年來其他人看待我的眼光後,專業地問了一個二十年來從來沒有人問過的問題,那就是「妳自己對這件事情真正的想法和感受是什麼?」她引導我去撥開覆蓋住內在真實想法的標籤,而我則是在一陣茫然和爆淚之後,慢慢地與當年的自己相遇,聽見自己在長大後,終於有能力完完整整的說出「我只是覺得被這樣壓著很不舒服, 不喜歡爸爸這樣和我玩,我嚇到了!只是希望媽媽幫我跟爸爸說。我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就這樣不再理我了,也不知道媽媽到底和爸爸說了什麼……」

靈魂療癒的自我釋放

這段話不僅和性完全沒有關係,也完全沒有責怪爸爸的想法。這和我一直認定的自我有著非常大的落差,但我有一種從飄蕩海裡走上岸的踏實感。揭掉受害者的定義後,被老爸咬過的左邊胸口有一股傷口被清理、上藥的感覺,自我界線原本模糊、像是虛線的區段,慢慢地變成實線。最後,太座引導我與心中那深愛老爸的心連結在一起,看見似乎是帶來創傷的生命故事,也是讓我有所成長的,過去手中緊抓的痛苦和難過被釋放掉,而是被愛和勇氣取代。

幾天後,我帶著勇氣主動地和老爸聊起這件事。老爸罕見地向我說出他的歉意,因為他在和孫子玩耍時又做了類似的事情,孫子的抗議讓他想起了當年的事, 理解了我當時的不舒服,也向我吐露老媽認為他就是意圖性侵,讓他非常痛苦,在親密關係中再也抬不起頭。在這二十年間,老媽時不時就提起這件事,甚至寫下想要離婚的書信,讓兩人的關係不斷跌入谷底。我無法、也不能擔起老爸需要去面對自身生命議題的責任,但我深深地擁抱他,說出療癒過後、心中真正的想法,然後有力量地對他說出「我愛你」。

(感謝果力文化授權轉載,本文摘自《媽媽,琦琦,和她們的女兒》第36~41頁,作者為心秩序學苑創辦人,臉書粉絲頁「覺醒父母。自主小孩」。原標題為「童年的創傷與修復」,小標則為網氏編輯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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